红薯进城
红薯进城 胡99 2017-11-26
红薯,又称地瓜等,16世纪从西方传入中国后,是大有恩于中国贫困农民的。它是历代贫苦农民的救命稻草,恐怕没有它,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农民了。正因为它是充当"救命稻草"的角色,故除这几年外,它一直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农民也只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强咽它,更不用说权贵人士、城里人,不仅是对红薯不屑一顾,甚至对凡吃红薯,凡吃红薯长大的乡下人也是另眼相看的。早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讲十多年以前,一个农妇带着一竹筐红薯上公交车,女售票员要求农妇为红薯买一张车票,这位农妇显然不肯,于是引发出售票员伤害数亿农民人格的恶毒语言:"我看你,连红薯屎都没有屙干净"。"你怎么骂人呢"?"乡下人是什么人"?看到这里,好像这售票员正呈现出狰狞的面孔,手拿钢刀正刺进我的心脏,刺进亿万农民的心窝。我恨不得用喷满自己鲜血的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与这所谓的城里人、也许她爷爷她父亲是吃红薯长大的、是农民省下白花花的大米喂大的忘恩负义的恶臭女人同归于尽。
尽管红薯和吃红薯的人被某些人瞧不起,我今天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次提笔写"红薯(上次写过一篇关于红薯的),因为它救了我的命。
鲁迅先生曾经形容自己"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看用这句话,形容中国九亿之众的农民,并且包括他们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所遭受的待遇和处境、所作出的贡献和牺牲,且也同样恰如其分。
中国农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这其中就包括了青少年时代的我和我同龄的农村孩子、我的父母与祖辈们。我亲自体验及见证了他们的"奶"是如何被一双巨大的、不可抗拒,然而却是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巨手,一滴一滴地挤出、端走、换回的,却是城市与农村的巨大隔膜、城里人对乡下人骨子里的轻蔑。
我的家乡,也算得是鱼米之乡,但是,在改革开放前的若干年里,种稻为生的农民,披星戴月的耕作,稻谷产量从几百斤一亩增产到双800斤一亩,且年年开荒造田,扩大种植面积,却怎么也不能靠大米吃饱,因为国家为靠力气活命的农民所规定的粮食指标,竟然远低于城市居民!他们挑着金色的稻谷、喊着"万岁"口号,老老实实地交到粮站。于是"瓜菜代"就成为填饱肚子的唯一途径,南瓜饭、红薯饭成为了农村的主食。无奈的乡人,把红薯变出好多花样的吃——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红薯干、红薯汤,饭锅里是红薯,菜锅里也是红薯,各种做法轮流的吃个够,吃得直吐舌头。想着远方的城市人,吃着从自己手心里抢去的香甜的白米饭,有谁不是泪眼汪汪?
世事无常,人生如此,作物也是,一下被贬入地狱,一下被宠到天上。真没想到的是,生厌的红薯,这几年命运发生了变化,一下子成了城里人的宠物。也许是城里吃大米吃得生厌了,也许是轻信了对吃红薯众多好处的宣扬,忽把红薯当成了防百病、长寿、百岁不老的仙丹。真佩服城里人会享受,大米好吃时抢农民的大米,红薯吃了不死时,又抢购农民的红薯,好在伟大领袖不在了,农民不要无偿的给他们送红薯了。
因为农民现在仍是缺钱的,缺抚养教育子女的钱,缺儿女就业创业的钱,缺医疗救命的钱,等等。不得不把自己的命看得贱薄些,省下活命仙丹的红薯,卖给城里人,吃久违了的本该自己的大米!
因过去红薯吃得太多了,就算是能救我之命,我也不想吃红薯了,餐餐吃着那曾经吃不到的大米,因为我过去太爱他了。
但愿不会再有一个恶臭女人骂我"我看你,连大米的屎都没有屙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