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踪你100个晚上，才和你喝上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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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将母亲从楼梯上推了下去，自那一天，她的世界安静了。
那天阳光很暖，莫妮卡坐在去学校班车的最后一排，左手边皮包里是她的教案和学生档案，一共20页，右手边是母亲为她准备的早餐，烤面包3片，热咖啡一杯，跟平常任何时候都没什么两样。但那天阳光打在脸上，如同母亲的子宫包裹着她一般的温柔。
可是有些早晨，如果莫妮卡错过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她不得不付钱搭出租，在家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母亲房间的灯熄灭，她才轻轻地打开家门，回到家后发现母亲在装睡。即使这样，母亲也从不安静地睡着。那些早晨，母亲只会把自己的那杯咖啡放进微波炉，早餐桌上只有她的那一份烤面包，而没有莫妮卡的。
这是对她晚回家的惩罚。除了早餐没有她的那一份，衣服也会忘记熨烫，晚上催回家的电话频率会越来越紧密，还会监视莫妮卡身边出现的每一个男人。但如果她能在每晚10点钟前回家，第二天早餐的烤面包旁边会多一块新鲜的奶酪，熨烫好的棉质衬衫会整齐而友好地摆放在床边。
2
每节音乐课上，莫妮卡会走到学生中间，在第二排的课桌旁边停住，双手支撑着课桌的边缘，背靠着倚在上面。每当这个时候，教室里都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声音，她将枯燥的音乐理论课讲得有滋有味，连教室的挂钟都在欢快的摇摆。而课桌边的亚当，低头摩挲着刚刚莫妮卡靠过的课桌边缘，被漆过的金属课桌光滑而温润，上面留下了她的香水味，还有她臀部的温度，下一节课上，莫妮卡又会在那儿。
莫妮卡从学校公园出来，经过9或10个路口，她的手机就要没电了，还有30分钟，母亲的电话就会准时打来。除了学校和20公里以外的那间公寓，2点一线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她会一个人去小时候父亲常带她去的甜品店，选一个靠窗的位置，一杯咖啡，一支香烟，看窗外人影绰绰，行人匆匆。等到暮色四垂，夜晚的风吹得天上的星星都发抖了，也顺便吹掉了她身上的烟草味。
她漫无目的的飘荡在街道，直到她背后长长的影子跟了上来。
是亚当。在甜品店只吃热苏芙里的亚当，莫妮卡抽烟的时候，他会轻轻的咳嗽，把烟雾从她的眼睛，湖蓝色的眼中赶走，然后微笑道：“不要拒绝任何人，特别是我。算上今天，我已经偷偷跟踪了你100个晚上。才和你喝上第一杯咖啡。”
莫妮卡掸掉烟灰，把眼神从窗外迷离的街灯转向亚当轮廓分明而又年轻的脸庞，俯身轻吻掉亚当嘴角的蛋糕屑，转身就离开了甜品店。
怎么会不明白亚当望向她时那目光的温度，虽然在课上会冷漠地将眼神从他脸上跳过不停留过多一秒，但他那想要把莫妮卡揉碎的温柔目光在每次踏进教室里开始，到一节课结束，那眼神透过她背后的空气，透过她棕色的风衣和白色的衬衣，直击她的心脏。她感觉到他在她影子后面，而他又害怕被她发现。许多个夜晚两个人你躲我藏的游戏，仿佛刻意躲闪，又仿佛乐在其中。而亚当更像是她的影子，只有孤独的人才需要影子。直到第100天亚当挡住了莫妮卡的去路。
亚当抱住了她，莫妮卡在这个年轻男孩的怀里，他沉重的呼吸连同夜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他紧紧抱着她的那双颤抖的双手，在远处的灯光中有节奏的忽明忽暗。如果孤独蔓延到头顶让人无法呼吸，那么在夜风中被人紧紧抱住的感觉，却让人异常慌乱。
3
下课后莫妮卡坐在学校外的公园长椅上休息。无比羡慕地看着一对对恋人在阳光下嬉笑着走过，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搂着年轻貌美的姑娘的细腰，热烈的接吻，姑娘那撩人的笑声传进她的耳朵，莫妮卡心中感到无比悲哀。
那一天是莫妮卡的生日，与母亲共同生活的第36年。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便终日不出门，跟相框里过世的人自说自话。
你还是40岁，而我今年已经60岁了！母亲常常用干枯的手指着相框里的一个男人说。毕竟虚无和孤寂是最终的宿命，你逃不掉，而我，也不能怎样。
每天晚上10点钟，莫妮卡的手机就会准时响起来，她很不耐烦但又几乎是用有些颤抖地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已经10点03分，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母亲平静又严厉的语调像是要把整个黑夜吞没，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马上回来，在路上了。
4
她也曾尝试过逃避。她和亚当彻夜跑去山林里露营看星星，没有电，没有信号，只有梦魇一样的黑色夜空，天空中缀满了钻石般星星，每一颗都像孤独的人类，那么近又那么远。
风从四面八方疾驰吹来，他们在帐篷里，点一盏蜡烛灯，火光忽明忽暗地在风中摇摆。莫妮卡趴在亚当的肚子上睡着了，难得的宁静并没有让她安心地睡去，梦里有个女人，莫妮卡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不断地在跟她挥手说再见。凌晨3点，她疯了似地跑回家，这个让她害怕的女人笔挺的睡在莫妮卡的床上，手里握着一小瓶的安眠药。
莫妮卡发疯了似地大声呼喊，拼命的摇晃着她瘦削的身体，哭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是那个晚上，莫妮卡觉得自己差点害死了母亲，也是在那个晚上，莫妮卡又伸手把母亲从死亡的边界线上拉了回来，她也将母亲牢牢地拉进了自己的生活。
尽管她有很多次想告诉母亲她早就已经成年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但还是会在每次回家后，在母亲近乎是令人窒息的关爱中，败下阵来。
直到生日那天，她闷闷不乐地回家，推开家门，母亲唠叨声又在她耳边响起了，她鬼使神差地将母亲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后来的每天晚上10点，莫妮卡就会拨通亚当的电话。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