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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情人和写作是她一生戒不掉的毒

2018-12-31  本文已影响20人  正月Chen

如果杜拉斯生活在现代,一定会被人嚼烂舌根,流言蜚语如影随形,所到之处定会掀起千层波浪。这种与生俱来的孤独,自由和野性的特质逼着她要么成为一名女中豪杰,要么就沦为烟花贱质。

然而,上帝选择把她投放在了战乱时代,偏偏又让她成为了一名作家。纷乱的社会环境就如同一剂肥力十足的猛料让她野草般旺盛,如风般自由,而作家的职业拯救了她淫荡得无处可施的想象力和欲望,她在她的文字里,畅游,如抽大麻一样疯狂上瘾,歇斯底里地沉沦。

也不得不说这是她的本事,把上帝赐予她充满着“灾难”的原材料扭亏为盈,运筹帷幄。

如果你不认识杜拉斯,你一定有点懵,她是谁?又到底有多野性?

杜拉斯

她是法国自传作家,她的《情人》畅销世界。也正是因为《情人》的标签,使她成为一个自带荷尔蒙的女作家,人们研究她更多的是研究她的爱情和性。因为她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十四岁,初恋中国人雷奥,结婚后出轨丈夫的朋友迪奥尼斯,和他爱得死去活来,生下了情人的孩子,在正值盛年,和花花公子雅尔罗醉生梦死,70岁时爱上了27岁的同性恋小伙扬,共度晚年。

这就是杜拉斯,一个具有建立爱情关系的天赋的女人。

她渴望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然而她做不到,仿佛命运就把她往那里推去一样,她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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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印度支那,那是当时法国的殖民地,充满着动荡,不安,和肮脏。她从小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她们不停地在搬家,搬家,搬家。

这要从她那个不安分的母亲说起。

杜拉斯的一家

她的母亲玛丽在认识杜拉斯父亲亨利的时候,已是有夫之妇,而亨利也是有家室的人,他俩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而亨利的妻子当时患有疾病,在死去的5个月后,亨利就娶了玛丽。

镇子上的人甚至写信告他们,这对老不正经的狗男女,而亨利作为一名校长,却干出了如此勾当,实在是有辱校风,学术不正。

他们搬离了西贡。

关于她们的故事,玛丽并不是多么热衷,投入,她只不过是看上了,又得到了而已。玛丽的感情向来平淡得如水般,无色无味。后来亨利病魔缠身,她更专注自己的财产和生计。

玛丽很爱,很爱钱,这个家庭也很需要钱。

杜拉斯有两个哥哥,一个好一个坏。母亲很宠爱大哥,而这个大哥却无恶不作,吸毒,嫖娼,经常打骂杜拉斯,欺负弟弟,常常在夜里喝得烂醉回来,而母亲看了却从来不教训她。

电影《情人》小哥哥被皮埃尔欺负时

而对杜拉斯,却有责任无关心。

4岁的时候,殖民局的孩子在她家寄宿,有一个越南的小男孩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所谓他的藏身之所,是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房子,这个男孩在杜拉斯的面前暴露了他的性器官。杜拉斯是有印象的。

“回忆是清晰的,他碰了我,我被玷污了,我4岁,他11岁,他还没有发育。”

她告诉了母亲,母亲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把男孩赶了出去,然后叫她不要想。

母亲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杜拉斯会忘记,然后过了几十年,杜拉斯依然记得。

“这场景自己在移动,事实上,它和我一道长大,它从未离开过我。”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杜拉斯身上很多。

她5岁时曾看过人们处决一个犯通奸罪的中国女人;在一所房子的垃圾箱里,她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被肢解的男人。

而她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终于杜拉斯长到了14岁,一个非常重要的男人出现了。

电影《情人》剧照,两人第一次相见于轮渡上

那是在一次回家的轮渡上,她遇见了一个中国男人,他们聊了几句,她当时穿着一件母亲大发慈悲给她买的裙子,裙子腰间是一只站在樱桃树枝上的巨大的鸟儿,戴着一顶玫瑰木色的毡帽。她没有想到,这个中国男人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在离开的时候还对她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果然,这个中国男人经常开着一辆高出杜拉斯家两倍价钱的汽车,到杜拉斯学校门口接她。很快,这件事就在杜拉斯的学校里传开了,杜拉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瞩目。杜拉斯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喜欢这个中国男人手上亮闪闪的大钻戒。

电影情人剧照

她几度犹豫在这个男人的长相上,让她一接近就下不去嘴。而这些在金钱面前,杜拉斯选择金钱,毕竟这个男人满足了她的母亲和哥哥,这让杜拉斯摆脱了这个家庭带给她的无视和粗暴。

他们就要谈婚论嫁了。而当时的中国处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社会里,这个中国男人的家里坚决反对他自由恋爱,何况还是和一个外国白人,从此他就消失在了杜拉斯的世界里,杜拉斯为此还惆怅过,但是很快就因为离开这里而淡忘。

后来,杜拉斯的《情人》被拍成了电影,梁家辉饰演了这个中国男人。电影里的杜拉斯是爱这个男人的,但是她始终以金钱的名义掩盖着自己的真心,直到梁家辉应父母之言回家结婚,而后远远地目送了杜拉斯离开西贡,杜拉斯在轮渡上的音乐里,大声痛哭。

这个中国男人的出现,让杜拉斯知道金钱的力量,也让杜拉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拥有价值感。成长让杜拉斯越来越想远离这个家庭,直到她开始写作,并出版自己第一部小说时,她放弃了父姓,选择了杜拉斯,就是她父亲买下的这所房屋所在的市镇。

                          2

大学里,杜拉斯认识了罗伯特。

这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充满智慧,人见人爱。他的父亲是一个副省长,家境优渥。

大学的杜拉斯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了,得到很多男生的倾慕,有人说她天生有一种让人沉陷的魅力,甚至不敢对视她的眼睛,怕一不小心爱上她。

罗伯特没有逃过这双眼睛。他爱上了杜拉斯。

杜拉斯也是喜欢罗伯特的,毕竟在杜拉斯的世界里这个男人是如此少见的绅士。1936年,罗伯特应征入伍。杜拉斯法学毕业,并在殖民局找到了工作。后来的法国被战争笼罩着。在这如此兵荒马乱的社会里,杜拉斯想到了罗伯特,于是她发了一张电报给他, “要嫁给你,回巴黎,玛格丽特。”罗伯特高兴极了,简直要大喊玛格丽特要嫁给我了!

他们结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那个时候,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下,政党,抵抗,各种运动围绕着他们,他们经常为了入不入共产党的事情而争得面红耳赤。

这期间,有一个男人经常出入他们的家,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他长得很美,杜拉斯说他是一个美男子,她爱上了这个美男子,疯狂至极,甚至可以放弃所有的情人。

这个男人是迪奥尼斯·马斯科罗。

她太爱迪奥尼斯了。白天想,夜里想,想到就开心得不得了,就像一个少女怀春般,在所有美好的景色里,沉浸在她和迪奥尼斯亲密无间的想象里,她时刻焦急着等候着他出现。

迪奥尼斯是有女人的,而且不断。他喜欢杜拉斯,却没有杜拉斯爱他那样深刻。

杜拉斯和迪奥尼斯

凡是杜拉斯看上的男人,无一能逃。迪奥尼斯终于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了她,抛弃了所有的情人,去做她杜拉斯的情人。

他们开始约会。而此时的罗伯特外边也有别的女人,夫妻关系一直保持得很自由平等,互不干涉。

就在一切看似平静的时候,罗伯特被捕,抓进了集中营。杜拉斯慌了,她托了各种关系打算捞他出来,但是都无功而返。在她焦虑万分的时候,偏偏流言不断,有人甚至说罗伯特已经死了。

杜拉斯不相信。她找到了当时殖民局的领导,整日去会见他,他不想见她,却又用敷衍的语言糊弄她,他享受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围绕她的感觉,他甚至想非礼她。但是杜拉斯最终没有妥协,他也一直没有告知杜拉斯任何关于罗伯特的消息。

罗伯特最终还是出来了。他憔悴极了,人人都说他熬不过去了。杜拉斯没有放弃治疗,始终照顾他,奇迹般的,罗伯特脱离了生命危险。

杜拉斯也在回想自己对罗伯特的感情,其实她是爱他的,他给了她乱世里的安稳和安全感,给了她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的资本,她不再流离失所,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没有家暴和惶恐。而她似乎又天生不安分于普通的生活,她自由的习性催促着她打破这种单调。她受不了,她逃跑了,她远离罗伯特,她又开始日夜地想着迪奥尼斯,她想给他生一个孩子。

她经常逼问迪奥尼斯,“你说你爱我。”迪奥尼斯都依着她。

她如愿以偿地怀了孕。但是人人都知道她怀的是迪奥尼斯的孩子,她不怕人知道,她要和他一起生活。

罗伯特成全了她。1946年夏天,在意大利,他们离婚了。

30年后的某个晚上,罗伯特告诉她的第二任情人,说他后来才知那天杜拉斯的证婚人是她当时的情人。

1947年,她的儿子让·马斯科洛出生。

但是日子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她和迪奥尼斯同居以后,但是很快她就开始厌倦。

1957年,迪奥尼斯也没有纠缠着她,他们分开了。

 

                          3

1943年,杜拉斯29岁。她出版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厚颜无耻的人》。

这本书是献给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雅克。故事里有着一股很浓郁黑暗的家庭气息,金钱,土地,逼迫着这个家庭,雅克吸毒嫖娼负债累累,杜拉斯在书里自称莫德,未婚先孕,她们的母亲为这个支离玻碎的家焦头烂额。

“我们有时很愚蠢”她说,“写的第一步小说应该放在抽屉里,我当时只有24岁,非常非常幼稚。”

家庭对于杜拉斯影响至深,她的作品里无时不渗透着这个家庭带给她的苦楚和阴影。她把她的家庭和生活一一写进了书里。

“有人说他们不喜欢自己的书,如果确实有这种人,那时因为他们没有战胜自己的羞怯,我喜欢自己的书,我对自己的书很感兴趣,书里的人物就是我生活中的人物。”

她把自己的母亲也写进了书了,这本书叫《抵挡太平洋的堤坝》。

“我原本可以走的更远,但这是我母亲的领土。书才印刷出来,我就驱车前往,拿了书,她一直躺在楼上的卧室里,后来她把我喊进去,对我说你怎么能写这些,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我爱你们,我所有的孩子。”

《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出版以后,她特别不自信。

“很糟糕,但你是不管怎么说,小说已经在那了,我没有再读过它,写下来的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从来不倒过头再去读,当时谁也不要我的这本小说,德诺埃尔出版的人对我说:您白费功夫,您根本成为不了作家。”

初涉文坛的新手那种滞重冗长的语句,仿佛为了展示自己丰富的词汇,如果说杜拉斯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里找到了自己的风格,这并非出于偶然。

她在自忖自己是否是一个作家:她写作的时候,到她笔下的东西都太粗糙,太容易令人受伤,太叫人精疲力竭,太危险了。写作的欲望捶打着她,就像下冰雹。无法避免,难以控制。“就像是危险,我尽我所能抗争,我抄的时候要放心多了。这是一种承受,我害怕,当我写作时,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坍塌了,词语很危险,带着灰尘和毒药,它们在下毒,接着我就会觉得我不该写。”

在杜拉斯的写作历程中,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戈诺,是一个编辑,曾经拒绝过杜拉斯的文稿,他给她一个建议“写,什么都别做,只是写,作家是一种职业,必须坚持到底。”他一直是杜拉斯无可争议的老师,在她文学上的真正导向,正是他的话让她坚持下去,没有放弃文学的志向。

她一直不停地写,不断地投给一家叫伽利玛的出版社,她的书销量很一般,完全不够她的生活,有时甚至都是赤字。

1959年,导演阿仑·雷乃请她为他第一部剧情长片《广岛之恋》写电影剧本,这部作品在法国大受欢迎,创下了很高的票房记录。

杜拉斯拍摄广岛之恋

杜拉斯开始不仅限于写书,她开始写电影剧本,后来开始自导电影。她的电影别具一格,只演绎她想表达的东西,有一部全程无影像,黑白记述。她自己挑演员,她在拍摄的时候,条件简陋,跟着她的剧组都是心甘情愿前来受苦的,有时甚至无条件帮她拍电影。

曾有这样一个故事。

让·马克·图克纳,是《话语的痴迷》作者,1970年,他将《劳儿·V·斯坦因的迷狂》改编成电影脚本后寄给了杜拉斯。她很礼貌地拒绝了。1971年1月,他收到杜拉斯电话:一个星期以后,我们的电影开拍,如果有空的话就来吧,我不会给你报酬,但是您的吃住我可以管,我们将过一种团体的生活。

她不停地写电影脚本,在报纸上写文章,在电台做主持人,女性杂志《她》推选她为”当今最懂爱情的作家。”

1967年5月,她接受了卢森堡广播电视台的邀请,作为特使参加戛纳电影节。

她的名字越来越多人知道了,也意味着她的生活宽裕了。

                          4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想逃离,逃离这种公众的生活。

她独自一人,关在屋子里,不与外界接触,开始酗酒,迷乱,沉沦。她一生唯一忠实不变的是酒精,她曾为了讨好母亲的喜欢,开始喝啤酒。

现在她又捡起来了。她和一个叫雅尔罗的男人,整日喝酒,翻云覆雨。

这是个很无能的男人,又是一个花花公子,经常因为写作上的事情而哭哭啼啼,是杜拉斯帮助他出了第一本书,但他很快又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最后他死在了一个女人的床上,因为心脏病。

晚年的杜拉斯开始接受大量粉丝的来信,她一边醉生梦死,一边看信回信。其中有一个男生很喜欢她的作品,想来见她,辗转几次,他们见面了。这个男生总来看她,索性杜拉斯就让他住在了她的小屋里,不可思议的是,她爱上了这个小伙。

这个小伙就是扬。杜拉斯最后的情人,那时杜拉斯70岁,扬27岁。

杜拉斯和扬

杜拉斯很粘着扬,然而扬却是个同性恋者,他不时地出走又回来。杜拉斯因为扬痛恨极了同性恋者,甚至写了文章发泄对同性恋者的愤怒。但她也为扬写了一本享誉世界的小说,也是她一生最有影响力的小说——《情人》,这部小说超过了她的任何一部作品,让她一举成名,成为了她的代表作,并获得了她年轻时梦寐以求的法国最高的文学奖项——龚古尔文学大奖。

杜拉斯已经不在意了。她年迈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她庞大的欲望,她病了,被送进了医院进行治疗。

他们都说她不行了,告诉了她的儿子,不得不切断她的呼吸,说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医院又告诉她的儿子:又行了。医生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脏的曲线又反弹了。

她永远相信自己的力量,她用词语给自己缝制了第二张生命之皮。

她写下了最后一本书,关于死亡,叫《一切结束》。

1996年3月3日,在一个星期天,她的一生结束了,享年82岁。


杜拉斯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内心的平衡,她一生之中什么都做了,却总是慢一拍,赶火车要迟到,时尚要迟到,幸福要迟到,她也想和其他人一样生活,可她屡试屡败,自己也要绝望了。

但是,她却走过了如此丰富颠簸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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