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女邻居
晨起阳光大好,我把被套拆洗了,被芯拿房顶上晒太阳。上去的时候还安安静静的,下来的时候邻居家的女人又在大吵大闹。
我知道这样说对女人很不公平,因为一个家庭的吵闹往往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怒吼,夹杂着高声尖叫,不知情的人很难听清楚一句半句,我在这里住久了,一天天积累下来,大概明白她是在骂自家的男人和外面的女人,好像那一对还有孩子,要跟没有孩子的她抢这里的房子。
我快步走过她家门前,进屋把门反锁上。她经常开了门到走廊上大喊大叫,我可不想刚好撞上。
家里的门隔音效果不好,我走进卧室还听得到,只能把卧室门也关紧。可怜的女人,天天和自家男人吵成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离婚算了。我这样跟我对象说的时候,我对象告诉我,他曾在一楼电梯口看见他们俩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还在里面拥吻。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记起一件事。
那时候我刚搬过来不久,也是在电梯口碰见他们俩,不过我是在我们这一层等着下去。女人一边笑着说“死鬼,也不等等我”一边往电梯这边来,我以为她家男人已经下去了,没想到她刚一过来,她家男人突然从上面一层的楼梯拐角探出头来,大笑着说:“怎么样小妞,没发现我吧?哈哈哈……”我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看着他们俩像孩子一样开开心心笑着,亲昵地推搡着对方。要知道,这是在公众场合诶,而且他们俩也不是小年轻了,保守估计40岁左右吧,男人腆着大肚子,女人看起来至少二百多斤重。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我赶紧进了电梯。他们俩笑着看了一眼电梯里的我,转身手拉手去走楼梯了。电梯门缓缓关上,像一对橡皮擦擦掉了他们俩并排挤在窄窄楼梯上的身影,我松了好大一口气,自己一个人坐电梯下去了。
当时的我还感慨,中年夫妻秀起恩爱真是震撼人心啊,现在居然完全忘了这回事儿了。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吵了,我只以为是恩爱中年夫妻间的生活情趣。后来慢慢见识到女人的大嗓门和持久力,听到一栋楼的邻居们集体吐槽她神经病,也见过她只穿着内衣裤在走廊里冲着外面不停地骂“我C你M的”“我R烂你的B”的样子,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事情的超乎常理。
她可能是真的有病吧,说不定她骂的那些也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呢。这样想的话,可怜的倒是她家男人了,天天辛辛苦苦上班,养着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的女人。
是的,这个女人是不上班的。以前我自己在上班无从判断,这一年我在家办公,工作日的白天能听到她哼着歌伺候她养在楼梯拐角处的花花草草。因为上面就是楼顶,也影响不到什么人,物业也没有管过,除了四季花草之外,她还种过香菜,种过豆角,今天晒被子的经过那里,发现那里居然多了一桶粉黛乱子草,晨光洒在上面,清风一吹,煞是好看,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是那个天天歇斯底里、满口生殖器官的女人。
想到这些又不免觉得可惜,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也长发及腰,衣袂飘飘,莞尔一笑就是个不惹尘埃的花房姑娘?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有时候想到她如果没有结婚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会有点恐婚。我自知不是一个情绪十分稳定的人,遇事容易钻牛角尖,既自卑又敏感,如果我的婚姻里出现了男人的冷暴力,进来了绿茶女、汉子婊,或者再有点别的更严重的事情发生,我会不会也变成一个随时情绪崩溃的女人,没有办法生儿育女,没有办法出去工作,只能待在小小的房间里胡思乱想、自暴自弃,用暴饮暴食缓解情绪,一点点把自己吃成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天天中气十足地尖叫、咆哮,骂男人、骂女人,骂天、骂地、骂空气。
记得有次和她家男人还有另外一个男邻居一起乘电梯,那个男邻居问他:“你这自己出门,得报备吧?”他笑着回:“是啊,干啥都得跟她说,不说不行啊,她没有安全感。”男邻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兄弟!你不容易啊。”
出电梯走了好远我还在愤愤不平,这就好样的了?早干嘛去了?非把人逼疯了来扮演好男人?
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可笑,世间的很多事,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只能看到我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说到底这些也都是我的认知和心理的投射,与她身上所发生的事实极有可能大相径庭。也许两个人都是单纯的受害者呢,说不定有别的什么人无情迫害了他们,毕竟我也曾在一个寻常的傍晚看见他们两个蹲在楼梯拐角处烧纸,她低声诅咒,他默不作声……
如果她看到我写的这些,不知道是会高声怒骂,还是会心酸哭泣。如果把笔给她,不知道她又会怎样书写自己不可思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