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姑娘，是爸爸的姐姐，生于1945年。1963年嫁给李家沟的姑父，属于包办婚姻。直到1975年，我的表姐来哥才出生。至此，姑娘再没生育，来哥是姑娘唯一的孩子。

  姑娘，长的并不漂亮，今天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更加这样觉得。来哥姐在20岁那年跟着邻庄的大龄青年失奔了，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姑娘并不喜爱的孩子。那孩子长的白白胖胖，姑娘一直念叨着说，很后悔二十多年也没能生一个像他一样的孩子，只生这么一个就好了。来哥姐回来之后，也和姑娘一样，守着山前的那几亩地，早出晚归。她也并不经常来看姑娘，因为姑娘更忙了。她不仅要伺候着这几亩赖以生存的土地，还得伺候半身不遂的姑父。姑父是在来哥姐失奔的那一年患病的，也是从那一年起姑娘才开始亲近姑父的。她会在自己摊煎饼的时候把姑父架到锅门前，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刮板。年复一年，好在姑父的身体还算稳定，好在那些煎饼还能抵挡饥饿和寒冬，好在姑娘还能一天到晚絮絮叨叨。

    姑娘没说话也没流泪，悄悄地将姑父和自己的铺盖搬到了院子里的小单间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给姑父和来哥姐以及鲁宁盛好了饭，那天姑娘熬了地瓜粥。来哥姐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去城里打工了，姑娘把她送到车站，给了她一百二十多块钱，用方格手绢包好，来哥姐没推迟。鲁宁上了李家沟的小学，过年的时候来哥姐没回家，鲁宁爸爸周年祭的时候，来哥姐也没回家。直到鲁宁小学该毕业的时候，来哥姐才回来。显然鲁宁对她没有太多的好感，他已经习惯了只跟不爱讲话的姥姥说话。鲁宁甚至对这突然到来的妇女有些反感和抵触，他早早地缩进被窝，希望睡醒一觉之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很快，来哥姐就走了。姑娘没有送她去车站，她在枕头下面看到了来哥姐放的方格手绢，里面有钱。至此，来哥姐再也没有回来过。鲁宁从不向姑娘询问来哥姐的去向，姑娘也从不提起，这也许就是娘俩彼此喜欢的原因吧。今年清明，我带着父母去给奶奶扫墓，姑娘执意要回娘家。那边坐车不方便，我执意要去接她，她同意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去过李家沟，那山还是那么大，那香椿树还是那么粗壮，姑父还是蜷缩在那把椅子上似睡非睡，屋子里贴满了鲁宁的奖状。

    姑娘说来哥姐结婚了，嫁到了城里。

    姑娘还是做了一摞一摞的煎饼，它们整齐地码在案板上，上面盖了一张塑料纸。

    七十岁的姑娘，身体还算康健，她给奶奶上坟的时候，坐在地上掐着脚脖自言自语地哭........

    哭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