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过年
“大人盼赚钱,娃儿盼过年”,确实,我就是在年年月月盼望过年的岁月中长大的。
我为什么盼望过年?
童年.过年过年,要穿新衣服!辞旧迎新,过新年,似乎一切都要是新的。新衣服一般情况下都应该有,何况,我考试还是全班第一,新衣服,爸妈认为,能干的女儿值得拥有!爸妈没有手艺,生活也拮据,但也难不倒勤劳的他们,他们会穷尽办法让我和弟弟尽量穿上新衣服。家里在春季暖和时孵出的小鸡们,临近过年时要么是雄赳赳的鸡爸爸要么是已经在下蛋的鸡妈妈。鸡妈妈要下蛋,蛋卖了可以换钱,当然必须继续为家里作贡献。鸡爸爸们“挺身而出”,捐躯换钱,为我们买新衣服作贡献(在此深切悼念)。
过年,要吃零食!最昂贵的零食,恐怕是大人买回来的一斤五香瓜子了。我爸在过年前会拿上几斤米,去青岗坝打米筒筒,挑回来就是五颜六色满满的几大袋。家里的胡豆,放在锅里炒熟,嚼起来脆嘣嘣的响。打包谷花的人来了,拿出家里的玉米,蹦出白生生的爆米花。每年过年的零食就是这几样轮流转,但是每年都至少有一两样。
童年.过年过年了,要吃大餐。年前几天,大人就开始忙碌了,泡起了糯米,推汤圆,白白的米浆顺着磨盘往下涌,仿佛眼前就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凉粉也是必备的,搅上一大盆,要吃几天才能吃完。偶然家里还会做豆腐。这些,平日里忙碌的大人,是不会常做的。
过年了,要干净整洁。每家每户,家里家外,都要清洁大扫除。家里灶屋一年一次的“打扬尘”最精彩,参加打扫的人,扫完后脸上都成了花猫脸。打扫干净后,三十天要贴上张飞关羽门神和红红的对联,灶屋里还有我婆请回来的灶神菩萨。趁打扫还要清理好家里的称,扫把等不利于过年的生活用品,以便在年三十那天顺利地藏起来。
童年.过年过年了,要大团圆。过年必须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年三十和初一天是最有仪式感的两天。年三十,早上起来大人就忙着准备中午的饭菜,储存了很久的猪耳朵,猪舌头,猪尾巴都放在锅里煮起。饭桌上,必然有照顾年老婆婆而做的肉丸子,必然有我们喜爱的蒜苗炒腊肉,有时会有鸡或者鱼。米饭的话,几乎年年都是红箩卜干饭,要煮就煮一大锅,吃到明年。我和弟弟那天没有具体工作,屋里屋外,东串西串,心里的喜悦感一直不减。初一天早上要么吃汤圆,要么吃水饺,要么吃面条,这些都代表一年顺溜,坚决不能吃稀饭。早上还需保持家里安静,不要大声嚷嚷,才能预示这一年顺利平安。
过年了,要耍好。年三十和初一二这几天,大人几乎不下地干活,小孩也不会被大人逼着写作业,大人还会买上一大串火炮,在三十夜晚上和初一天早上过渡时间放起来,这是在家里一年仅有的一次放火炮。初一早上,小孩们就在津津有味的在爆破的火炮渣里找寻漏网之鱼。年三十晚上还有一个隆重的仪式:压岁钱。初二初三,我们就忙到“走人户”拜年。总之,大人小孩都“志同道合”的耍着过年,据说元月十五之前都在过年,直到十五吃汤圆送走了年。
童年.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有零食吃,有压岁钱,家里整洁,能吃美食,能敞开耍,我们凭什么不盼望天天过年?
难道,真是为了吃,为了穿,为了玩,我就如此盼望过年?
不,我盼望的是过年准备的过程,盼望的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感觉,盼望的是过年的年味。
更何况,藏称,藏扫把,祭祖,贴门神,贴对联,放火炮,走人户,核桃树坎开喂米饭,年三十中午不吃汤泡饭,年初一早上不能吃稀饭,三十天饭菜多煮剩余到初一天,这些旧俗习惯,都为过年增添了节日的庄严和神秘感。大人娃娃一年到头,好像就为了这几天,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对待过年,也在慎重的过着年。
如今,生活越来越好,大人们自然盼着赚钱,娃娃们却不盼望过年;如今,生活越来越好,过年的欢乐却越来越少。在快餐文化的今天,我们都在迅速而便捷的过着年,谁会像原来一样为了过好年,足足准备了一年?如今,我们失去了全家老少是从心底里对过年的尊重,更失去了过年隆重的仪式感,更难以找到当年的喜悦感。
愿有朝一日,我们能再过一次童年时代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