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偷不走我们的岁月

一

“小辫子，我可以和你一起玩你的竹蜻蜓吗。”第一次见到她，留着小男生的那种短发，一双大眼睛黑溜溜地转啊转。她眨着眼，歪着头笑着。我上下打量了她，嗯，比我瘦，脸上却也肉嘟嘟的。

“好啊。你会玩吗？我教你。”

她“咯咯”地笑了。“会呀，我在那边有看着你玩。”

我把竹蜻蜓递给她。“喏，给你。”

她肉肉的双手接过竹蜻蜓，左右转了一下，虔诚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慢慢地吐出，把竹蜻蜓夹在手掌中，停了几秒钟，右手用力往后一拉一推，小小的竹蜻蜓快速地往上飞去。

我早已不记得那竹蜻蜓飞到多远多高的地方，我只记得，那天天轻薄得像浅蓝色的丝绸，轻轻地弯像远方。她冲着我呵呵地笑。那年，我们五岁。

二

“昨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啊，你做了吗？嘿嘿，借我抄一下，就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迅速地把我压在桌子上的作业本抽走了。

“你怎么又没做作业啊，老师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

“嘿嘿，老师不会发现的。我昨天买了芭比娃娃的小贴纸，等一下我拿给你哈。”

她知道我喜欢收集芭比娃娃的卡纸，但是她每天的零花钱很少，买了卡纸就不能买零食了。想到这里，看着她正一边着急地抄着作业，一边抬头望向教室门口，哎，既然如此，就让她抄最后一次了。还好她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至少不会让她妈妈抓狂地追着她打屁股。

在老师踏进教室前，她终于骄傲地把作业本拍在讲台上，又昂着头神气地走回座位，好似沙场凯旋的将军。

那年，我们三年级。

三

“今天，有一个男生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他以后放学想跟我一起走。”她声音有点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张扬。对，张扬，很多人都这样形容她。她的性格开朗，似乎都能把整个世界包容起来。

我有点黯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友吧。平时我们形影不离，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所以当她说要跟另一个人放学一起走的时候，我好像失落了什么东西，心中某一个角落突然陷进了一点。

“这样子啊，那你去吧，我一个人走也可以。”我的声音也很小，小到我以为自己都没有出声说话。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候，她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我安静地收拾好书包，准备一个人回去。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从门后窜了出来，挽住了我的手。“哇笨瓜，不会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走吧？哈哈哈我骗你的。”

我有点懵。“不会吧？”反应过来后心里那点小角落又慢慢填了回去。“喔，我就说怎么可能有男生追你。哎是我笨是我笨。”

“嘿，笨瓜，别跑，老子今天就抽你。”

于是她就撒开腿像一个旋风轮一样追着我。那天，风吹着天边淡红色的薄云，心情像个风车转呀转。

那年，我们十五岁。

三

“啊好烦，这道题怎么做啊？”她右手撑着脸颊，左手转着笔，嘴巴翘地快比天还高了。“你说老李干嘛每天布置那么多难题啊，高考会考这么难吗？”

“对啊，感觉老李最近是不是吃了火药啊，每次回班里就是一通发火。”

“还有不到一百天就高考了。你有想报读哪里吗？”她的神情有点恍惚，突然就望着窗外的树发呆。

我的手无意识地翻着书，每一个字都在眼前转着转着就绞在了一起，黑压压一团。“可能是，北京吧。我想去看雪。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留在广东。”

夏天了，雨变得特别多。我们看着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着，谁也没说话。

四

“喂，三年多不见啦，明天出来见个面。”

“去哪里见？”

“火锅店。”

她点了个鸳鸯锅，她知道我喜欢吃辣，又点了特别多的肉，也是我很喜欢的。

她撸起了袖子，开始涮肉。“哇，你知道吗？我最近看到一个人……”

我笑着看着她，她会打扮了，有了成熟女性的味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还是她。

最后我没有去北京，她出了国。我们好久没见面，多久呢？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她在这里，跟我说着各种奇闻，像很多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