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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最后一个书店老板Robert

2019-02-08  本文已影响11人  Winterlily

离澳大利亚东部城市布里斯班约两小时路程的布拿县城有家小书店,店名叫“蓉树书屋”,面积只有30平米,老板是一位蓄着大胡子的退休教师,名叫Robert。

刚到布拿县城的晚上,我扔下背包就出去逛街了。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很想利用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多地了解国外的社会及外国人的生活。令我失望的是,虽然才晚上六点多,天刚黑,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整条街走下来,遇到的人加起来不足十个。

就在我沿着灯火昏暗的街道,孤单地走过一家家店铺时,忽然,借着街灯,我有些好奇地发现,前面一家小店门口的两边各放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不少旧书。我没见过这阵势,走到篮子跟前,从上面随手拿起一本。书页已经泛黄了,明显是旧书,书名是The Greatest Story Ever Told,上面有耶稣头像。不明白这是一家什么店,干嘛要把书放在门口,于是抬头寻找店名,发现原来是一家书店,名叫“蓉树书屋”。

县城最后一个书店老板Robert

“可能是不要的旧书,任过路人随便拿的吧。”我自作聪明地揣测着,同时又弯下腰,看里面还有什么书。由于路灯昏暗,不适于阅读,我决定第二天抽空再专门拜访。

第二天下午将近四点,我从布拿中学考察教学回来(在澳洲,下午课从12:30开始,三点多钟就放学了),直接去了“蓉树书屋”。店门是关闭的,我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反应。于是我按照“开店就是让人进的”惯例,轻轻地把门推开。里面很安静,除了满书架的书,看不到人。我大声喊起来:Hello?

这时从左侧柜台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头发稀疏,留着连鬓大胡子。这人看起来六十余岁,目光单纯而明亮。他并未起身,而是嘿嘿地笑着应答:Hello。

“下午好,我来自中国。”我自我介绍。

“你好。第一次来澳大利亚?”Robert停下活,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看着我。

“是的,第一次。我是英语老师,过来的目的是了解你们的教育和文化。”

“嗷,是中学老师吗?”

“是大学教师。来自中国的东部。熟悉中国吗?”

“我去过。十年前去过贵州、陕西、北京什么的。我在西安呆过两年,当技术顾问。我原来是搞机械的。哦,我还登过长城。中国真的很大耶!” Robert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很真诚,让我不知不觉间生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上午去了小学,下午去了中学。”

“嘿嘿,我在布拿中学当过老师,教男生木工技术。”

“可是你现在是书店老板。”我不无诧异地说。

“完全是个人爱好,嘿嘿,不是为了赚钱。我喜欢这样的环境,守着各式各样的书。我有时也会带书回家看。”

“门口篮子里放的是不要的书吗?”

“不是。我昨晚回家的时候忘了收进来了。呵呵。”

“你不住在附近?”

“不,我住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距离。我下班后开车回家。一般我四点半下班。”

“这些都是旧书吗?”我指着旁边书架上的书问。

“不是,只是时间久了,加上顾客的翻阅,显得旧了些。”

我注意到柜台上有一摞不太厚的书。随手打开,发现是某个人写的诗,32开本,装帧很朴素,题目是《风》。

Robert见我对诗集感兴趣,就介绍说:“我跟作者很熟悉。她是本地人,快70岁了,在昆士兰州是著名诗人。她的诗曾多次获奖。两年前丈夫去世,现在一个人住在乡下。”顿了一下,Robert突然向我告辞说:“我准备下班了。不过你可以继续浏览,只要走的时候替我把门带上就行了。”说着话,Robert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到门口,把前天晚上忘记收的两篮子书一一搬进屋。

接下来的两天,我除了去教堂,逛商店,看看周边的田野和袋鼠,就是去“蓉树书屋”,翻翻书,和老板聊聊天。两天的时间里,书店里除了我和老板没进过第三人。我就这个问题问了老板,他回答说很多人现在已经不到书店买书了。人们已经习惯于通过因特网买书,尤其是通过亚马逊这样的平台。

从Robert的解释,我隐约感到,“蓉树书屋”的未来不容乐观。或许,Robert真的“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守着各式各样的书”的感觉而经营。可是这种只为满足个人的感觉而经营的理念,怎么可能长期维持下去呢?

离开布拿之前,我又特意去了一趟“蓉树书屋”,与Robert话别。我送了一个京剧脸谱香包给他,让他记得曾经有一个中国老师进过他的书店。Robert显的很高兴,说他对京剧有所了解。然后,出我意料地,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让我送你什么呢?—— 你说吧,你喜欢哪本书?”

我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跟他客气,说不用送我什么。但Robert一脸的真诚。他先拿起一本书,看看,摇摇头。又拿起一本,放下。他第三次拿起的是一本澳大利亚摄影集。他认真翻了两页内容,很满意地递给我,说:“这一本很合适,能让你了解澳洲,想念澳洲,当然,也想起我。嘿嘿。”

县城最后一个书店老板Robert

回国后我把Robert送我的摄影集放在床边的书厨里,偶尔打开看看,并想象一下在澳洲的小镇,守着恬淡生活的可爱的Robert。

—— 回国半年后的一天,我打开电子邮箱,发现了Robert的一封信。内容是他放弃了“蓉树书屋”,回家带孙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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