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驴记事
老驴
喜欢爬山人的都自称为“驴”,相互之间以驴友相称。其中又分新驴、嫩驴、老驴、强驴。在多年的爬山岁月中也见识了不少老驴。我碰到的老驴最老的应有七十五岁了,总是独行,也不走远,就在环山路附近的浅山出没。老先生步履稳健,不快也不慢。装备很好,总带个小凳子,随时可坐下休息。他不会主动跟你打招呼,但只要聊起来,话很多。老先生在亲近大自然的时候,享受着他自己独有的那份惬意和自在。
还有一位老驴多年来默默的充当秦岭清道夫角色。每次见到他,背包后面总挂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在山路上捡来的垃圾;什么塑料瓶,塑料包装袋等。其实象这样的驴友还不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我们的大秦岭才有今天娇人的姿态。
有一位总带着笔记本和像机的老驴;他把经过每一条路的地名、叉口、景观、拐弯处、登顶处都记录下来,有的还拍照。他说他的理想是把秦岭七十二峪全爬一遍,整理出一部秦岭七十二峪登山路线图。最近在书店真见到一本秦岭七十二峪旅游登山图,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大作。
西安是幸运的,有这么好的一座大山蔽护着她,滋养着她,我们这些老驴们也在这座大山里延续着自己的脚步。
图中是三头老驴与一位奶奶级驴友的合影登山奶奶
女驴友姓名不详,职业不详,年龄不详,我们就叫她登山奶奶。几次登山都遇见她,已成熟友,她自诉孙子上小学后就解放了,每周爬一次山。她性格温和,随意开朗,登山装备齐全,步伐不紧不慢,但从不落后。
驴友规矩,从不打听个人隐私,私下揣度她是位知识女性,老三届,年龄应该在六十岁左右。
从身形外貌,步履体态上根本看不出她已是奶奶级的人物。加之帽子墨镜丝巾一围,难窥真容。偶尔一次窥得真容,虽不是花容月貌,但也是小家碧玉。加之举止大方,行为端庄,不俗不艳,豪无脂粉气。正是在下喜欢之类,如有来世,定当追求一番。
更可贵的是她还常作“独行侠”,所谓“独行侠”即单人出行,没有团队,没有驴头(领队),没有驴友,进山之后全凭自己。虽说率性随意,自由自在,但也危机四伏,得处处小心方行。
独行侠是驴友的高级境界,得有胆有识,还要敢冒险。短途独行侠还常能见到,长线上的独行侠很难见到;那都是探险家,冒险家级别的人物,个个是好汉。听说西安有位女独行侠,经常一个人在秦岭里转悠十天半月的才出来,心里由衷的佩服,可惜一直未碰到过。
老驴记事馄饨片汤
午餐是驴友们最快乐的时候,午餐的丰富,相聚的欢乐,没亲历过的人 ,很难想象。大家围绕而坐,家中带来的吃食全摆出来,相邀相敬,品评议论,热闹非常。
这样的峰顶聚餐一定少不了酒,白酒、啤酒、米酒、家酿葡萄酒、自家泡的药酒,都能见到。在这里我见识了最威猛的女酒徒;一位二十多岁的女驴友,为了拍照,她竟然高举酒壶对着嘴咕噜咕噜直灌。那可是地道的白酒啊,看的我倒吸凉气,可看她还是一脸的淡定。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别提多带劲了。
在山上用自带的小气炉子可以煮汤、煮面、煮茶、煮饺子、煮餛炖。当然,皮和馅子都要自己带上去。有一次说好要在山上煮餛炖吃,待水烧开了才发现没带餛炖馅子,结果大家吃了一顿用餛炖皮煮的片汤;加了汤料和山上采的野葱的片汤味道还真不错,众人连连叫好。
说真的,驴友们的山顶野炊最吸引人的倒不是吃什么,而在于这种轻松自在老友相聚的气氛。再加之,爬沟过坎,迴转拔高,一路劳顿,早就饥肠辘辘,胃口大开;这时的餛炖片汤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驴友煮的鸡蛋醪糟汤圆 驴友的烩麻食,自然是见者有份,分而食之。 老驴记事马哥
马哥是位驴友,是头老驴,而且是强驴。秦岭内的大小沟豁,峪口梁峡几乎爬遍了。马哥身强体壮,腰挺的倍直,头永远是杨着的,夏天的T恤一穿,浑身的腱子肉就显出来了,看着特精神。马哥热情、豪爽、健谈、与驴友们相处甚洽,每次进山都有小年轻围着他‘马哥长,马哥短’的叫得很是亲热;其实早过了叔伯的辈份,马哥也不在乎。马哥的日常锻炼强度很大;早晨20公里山地自行车绕曲江一大圈,晚上器械单双杠再加跑步,天天如此,常年不断。马哥嗜山,每周都要爬一次,有时找不到伴就作独行侠。爬山最见体力的是“拔高”就是爬陡坡。这时你会感到气喘嘘嘘双腿发软,心脏象要蹦出胸腔,似乎都能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喘气。这对心脏,呼吸系统,循环系统都是极大的挑战。而这恰是马哥的强项;每逢拔高,他几乎不减速,转眼就不见身影。
马哥多才多艺,打球、唱歌、电玩样样精通。马哥还有一手好厨艺,最绝的是他的烤面包,驴友们戏称“马氏面包”。里面有葡萄干、花生仁、核桃仁。爬山的前天烤好,好大一个,包的严实打开时喷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增。每当爬到山顶,驴友们围坐午餐时,“马氏面包”都是最受欢迎的,总是一抢而空。有次烤了个俄罗斯大列巴,引得众驴友一片赞叹。人少时,没吃完的就会有人打包带回家,说是让孩子尝尝马爷爷的手艺。
马哥是位画家,以前的画题材很杂,近几年的画,几乎全是秦岭,秦岭的山、云、树、花、路还有农舍,都一一纳入他的画框,足见他心底对秦岭的哪份钟爱。
马哥常说爬山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听风、看景、喝酒、吹牛”。确实,历尽艰难倒达山顶后;一顿饱餐,再灌上几罐啤酒,躺在草地上,海阔天空一通神侃。此时,群山在卧,蓝天如洗,白云绕顶,山风抚耳。你才能真真体会到这份山里人独有的别样的奢侈。
老驴记事混帐
大家都知道混帐是骂人的话,但在这里却是另一个意思;是驴友的术语 ,专指户外混用帐篷。
如是短途出行,不用带帐篷,如走长线,那是一定要带上帐篷的。帐篷有大有小,双人帐篷最实惠。混帐的两人,一个背帐篷,一个背睡袋和防潮垫。到达宿营地,几分钟就把帐篷支起来了。
绝大多数混帐的人是哥们或姐们,也有情侣混帐的。当然,传统意义上的“混帐”也有,只是很少很少,驴友的世界还是比较干净的。其实,累了一天的驴友们爬进账蓬,钻入睡袋,倒地就着,那有精力干那些苟且之事。
老驴记事峪中农舍
“峪中农舍”是一幅画,画的是秦岭山中已很难见到的农家土屋,是我的一位驴友画家马哥的大作。这幅画一问世就受到众多驴友的热捧,很多人感兴趣,但画家不忍割爱。
这副画为什么吸引人,可能因为它表达的主题正在远离我们而去。只有失去的东西才觉得珍贵,我们失去了什么?
画面中的美术元素很简单,只有流水、笨树、土屋、石墙,和贻孙的老人。但它表达的意境却非常丰富;宁静、安逸、自然。而这渐行渐远的,正是我们努力追求和向往的东西。驴友们从喧嚣的都市来到这静谧的山中,很自然的把视线集中这些久违的景色上。
下面选录几位驴友的评论:
——疏竹几支篱笆外,清流数湍绕户行。
——修竹、石桥、黛瓦、土墙,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这些渐行渐远的东西对闹市喧嚣中的人们是一剂多好的清凉药。多来点这种东西。
——细细品赏石径浅水、茅屋笨树,分明听到了闲山野水间,不为任何事操心的舒缓,与世无争的安然。淡淡的小村头,禅意不亚于辉煌寺庙。艺术,还原了人心底深处的真实。
——峪中农舍,画名就很妙,画面更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欢快流淌的小溪,使画面充满了活力,后面的农舍、树木、石块磊成的围墙,又平添了几分静谧,妙不可言!
——偶有山间村舍,三两间静默地数着四季节拍。屋后修竹葱翠,庭前桃李荫翳,树下百草蕃芜。向阳之处遍植月见草,从暮春开至初秋。月月可相见。雪青色的花朵在暑热的夏日里,最为清雅。
——你看这绿啊.特别的饱满.造物在此仿佛是特别经心的,对每一石每一叶都呵护有加.这绿里似寓了笑意.那么这笑一定是婴儿的笑了,纯净,不掺一丝渣滓,并且发自内心底里.
——这幅马哥的题名“峪中农舍”的画,看似油画,其实是彩色粉笔画。细细的欣赏,可感受到画家内心的那份朴实和宁静。
老驴记事漆树的噩运
秦岭的沟梁峪豁中到处可见漆树,漆树是一种很神奇的树种;一方面它有毒,很多人对它过敏 ,而且这种过敏非常历害,混身起泡,奇痒难忍,继而化浓溃烂,要数月方能痊愈。另一方面它又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就是我们常说的“生漆”,又称“大漆”;是制作漆器和高档傢具的必须用品。
有一次在穿越黑沟时 ,发现沟里有很多枯死倒地的漆树,甚觉怪异; 仔细看过才发现,这些漆树身上佈满了割漆的刀痕和竹楔子,最多的一颗树上居然有三四十处之多;它们身上的疤痕,说明了它们的死因。
漆树身上的疤痕,是割漆人用刀割成的。疤痕都成倒人字形,尖角朝下,便于收集从树皮下渗出来的漆汁。一根树干,一般都有多处疤痕,从下向上排列。有些树身的两边都有,并钉有一截竹楔或木楔,或供割漆人攀爬踩踏之用。
老漆人有讲究,一棵树上割漆不能超过十刀。但在利益的趋动下,现在的漆农们往往选择这种杀鸡取卵的方式;割漆后的树活不到几年便枯死了,树干上只剩下整整齐齐的一排空洞而干枯的眼睛。清人施润章的诗作《漆树叹》有句:“斫尽凝脂似泪珠,青柯才好叶先枯”。
看着一棵棵倒在地上的身上布满刀痕和竹楔的漆树,就像看着一个个被凌迟处死的生灵,张着无助的眼睛,遥望苍天的哭诉。
而这一切的根本是源自于人类的原始劣根性——贪婪。
老驴记事 老驴记事人兽之间
近年来,由于环保意识的加强和植被的恢复,加之多年来行之有效的封山育林,退耕还林,及禁猎禁枪等国策的推行;山中动物明显增多了。
驴友们在山中经常可以看到松鼠,野兔,野鸡,野猪。但像金丝猴、锦鸡、黑熊、牛羚等还是较难见到。
一次冬季登秦楚古道,在快到山顶的大路上居然发现一只冻弊的野兽。查過資料才知道這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鬣羚”,它的角像鹿不是鹿、蹄像牛不是牛、头像羊不是羊、尾像驴不是驴,人们据此将其与驯鹿、驼鹿和麋鹿一起称为“四不像”。有趣的是這頭鬣羚倒斃的地方就在登山的大路上 ,可猜想,動物在最後時刻的意識里是想向人類求救的,可惜它沒堅持到天亮 。
最近常见报道,病弱衰老的动物在生命垂危时会有意识的向人类靠近,希望得到人类的救助。在动物的潜意识里,实际上已把人类当作朋友了。人类是否也把动物当成朋友了呢?难说,当利益袭来时,人类贪婪的本性就会暴露。
老驴记事佛法无边
俗话说有山必有寺,此话不假;秦岭山中遍布佛寺、道观、尼庵,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加之这几年大量涌入的结茅而居的隐者修士,山中也越来越热闹了。
山中的生活很艰苦,一般人无法呆下去。人常说山里山外两重天;山外阴天,山里下雨 ,山外下雨 ,山里下雪。尤其是在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道路阻断,严寒难耐。
真正在山上过冬的人不多,除了本地山民,惟有强大精神力量支撑的人才能坚持下来。
时代在变化,僧人们的生活也在变;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照明、太阳能烧水煮饭。最令人赞叹的是利用太阳能传播佛法;那个粉红色塑料花就是个太阳能播音器,只要有太阳就能反复播放佛经和佛门音乐,真是佛法无边啊。
僧人和隐匿修行者在山中会对环境保护护起积极作用,他们所推崇的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亲近自然、享受自然的理念符合当今国策,理应受到赞赏和保护。
僧人们也用自己的方法和语言履行保护大秦岭的职责。“天为父,地为母,山为 骨,水为乳”,还是佛门精深,廖廖数语就把人与自然的关系讲的清清楚楚。
老驴记事 老驴记事一叶随风
2017.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