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死亡
《脑死亡》
作者:李恩挥
有一个女高中生,上完晚自习回到自己家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家住在六楼,楼道黑漆漆的,看着格外瘆人。
“喂,妈妈,你下来接我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上楼。”女孩儿掏出手机打给家里的母亲。
“嗯,妈这就下来,你在楼下等着我啊。”母亲在电话里说道,妈妈的声音亲切和蔼,女孩儿的恐惧感被这一通电话消除了一大半。
过了一会儿,女孩儿的母亲出现在了女孩儿面前:“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这么胆小。”
“谁让我是你女儿呢。”女孩儿依偎在母亲怀里撅着嘴说道,母亲拉起女儿的手,娘两肩并肩向楼上走去。
走到三楼的拐角处,女孩儿的手机突然响了,估计是自己的同学吧,女孩儿没看屏幕就接了电话。
“女儿啊,妈妈到楼下了,怎么没看见你啊,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焦急的声音......
方教授在课堂上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坐在底下的学生一片哗然,马小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真的,这种故事细思极恐,后面的情节不用多说,简简单单的结局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所以说各位同学。”方教授拍了一下讲桌,同学们的眼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教授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到:“恐惧感来源于自己的大脑,外界的信息通过各种感官摄入你的思维,你的大脑会对其进行分析,你的分析广度和深度决定了你对外界信息的接受程度。就像刚刚的那个故事,想得越多恐惧感就越深。”
“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恐惧感都是由自己带来的。”前排的一个学生问到。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外界对你的影响是必然的,不过你自己可以决定这样的影响对你是否有效。”方教授说到:“你需要自己判断这样的恐惧是否会影响你自己,如果你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将恐惧感无限放大。”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好了同学们,今天就到这里,请大家记住,你的大脑决定着你的一生,下课!”方教授说罢,拿起自己的教材径直走出了教室。
这是马小乐最后一次见到方教授,这堂课之后学校宣布“臆想心理学”这门选修课暂停,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方教授也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几个月过去后,大家都渐渐的忘记了这门课的存在。
“小乐,打球去不?”室友把篮球扔向上铺的马小乐。
马小乐接住球,朝上做了一个抛投的姿势:“这么晚跑出去打什么球啊。”
“走吧,运动运动,你看你在宿舍里都要发霉了。”室友伸手去抢马小乐的球,被马小乐躲过了。
“你们去吧,我实在是不想动。”马小乐把球抛还给了室友,翻出手机点了起来。
“你真是要成仙啊。”室友拿着篮球在地上‘咚咚’地拍了两下,离开了宿舍。
宿舍一空,马小乐的思维就立刻转入到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经常会幻想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比如此时此刻突然地震,他要立刻抱着自己的电脑逃走,可是这样会拖延自己逃命的时间,马小乐会想很久,直到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才能从这样的幻想中逃脱出来,否则他就会一直想一直想,直到自己睡着,第二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时候,他会想象自己站在高楼上往下看,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下,自己从高处坠落,但是没有摔落到地面上,而是悬在了半空中,然后眼前回放着自己的一生,一幕幕片段从眼前闪过,想着想着,马小乐甚至会流出泪水。诸如此类的想法很多,室友们经常能看见半夜把自己哭醒的马小乐,起初还以为他是失恋了,不过时间一长,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了。
今天难得独自在宿舍里,马小乐先是下床关好门,然后关上灯,自己再平平的躺在床上,轻轻的盖上被子,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放上一曲舒缓的纯音乐,渐渐的,状态来了......
眼前是一间空屋子,脏兮兮的,屋顶挂着一盏吊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马小乐站在门口,面前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之外空无一物。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直直的插入马小乐的心底。
“碰。”
“谁!”马小乐吓了一跳,转身死死的盯住身后的那扇门:“谁!”马小乐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急促的呼吸着,眼睛瞪得很大。
“你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伴随着声音,门缓缓的打开了。马小乐不敢出声,慢慢的往后退,身子贴着那张桌子,想一点一点的移动,看清门外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恐惧感还是强行压制着好奇心,马小乐最终还是没有挪动自己的位置。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长长的披肩发,红润的脸颊,明亮的双眼,和马小乐心中想象的完全不同。
“你......怎么在这里?”马小乐试探性的问到,身体依然紧紧的贴在桌子边缘。
“你为什么来这里?”女孩儿轻轻的把门掩上,反问马小乐。
“我......”
“你也有臆想症?”女孩儿又开口了:“你看起来有些模糊,还没睡着吧。”
看女孩儿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马小乐不由的有些好奇:“你也在幻想吗?”
“可以这么认为。”女孩儿看着马小乐,两个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认识你。”
“啊?”
“方教授的课上,我见过你,你每次都来。”女孩儿继续说到,同时朝马小乐的位置走了几步,马小乐想往后退,但是已经没有地方了。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马小乐仔细的瞅了瞅女孩儿的脸,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我叫刘欣蕊。”女孩儿笑了笑。
刘欣蕊......“啊,我想起来了,方教授点名的时候有你的名字。”马小乐仔细的想了想,是这个名字没错。马小乐看着刘欣蕊的脸,突然感觉眼前这个文静的女孩儿长的很漂亮,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你也喜欢幻想吗?”马小乐觉得自己贴在桌子边缘无比紧张的模样在美女面前一定很傻,便顺势双手一撑,坐在了桌子上。
“吱...啪!”
“我靠!”
桌子实在是太老旧了,承受不住马小乐的体重,桌子腿被马小乐这样一压立刻断掉了,马小乐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你没事儿吧?”刘欣蕊伸手去拉马小乐,两个人的手刚刚接触,马小乐感觉全身像是触电了一样,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你......你的手......”马小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右脚踩在桌子破碎的残渣上,直接把那片木板踩穿了。刘欣蕊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害怕吗?”
“什么?”马小乐似乎猜到了什么:“你......”
“我死了,在我的臆想里。”刘欣蕊无奈的笑了笑,轻轻的转过脑袋。
“死在臆想里?”马小乐没有听懂:“醒过来不就好了吗?”
“醒不过来了,我死在自己的大脑里,就一直这么躺着,一动不动,直到今天出现在你的臆想里才算短暂的复活。”刘欣蕊说道。
“开什么玩笑?人怎么可能死在自己的想象中?可能是时间太短了,你还没有醒过来,等醒过来就好了。”马小乐说到,他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大,尴尬的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看来方教授的课你听的并不认真嘛。”刘欣蕊说到:“如果你的想象越深,你眼前的场景就越真实,当你完全进入自己的臆想之后,周围一切都会变成真实的,我死了,死在臆想中,可能在现实里我还躺在某个地方,但我已经醒不过来了。”刘欣蕊说到。
“怎么可能!”马小乐觉得这个理论实在是太荒谬了,现实中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死在自己的想象中。
“方教授就是这样死的。”刘欣蕊闭上眼睛:“我亲眼见到过他的尸体。”
“啊!”马小乐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你的想象中?”
“是的。”刘欣蕊说道:“他出现在我的臆想里,不过他是以一具尸体的形式出现的。而我是以一个活人的形式出现在你的臆想里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找到你的位置然后叫醒你不就好了,然后再一起去叫醒方教授。”马小乐说到,他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观点。
“你怎么听不明白呢?”刘欣蕊说到:“方教授停课多久了,他不来上课他的家人发现不了?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你以为你可以叫的醒他?”
“那怎么办?这......这就死了?”马小乐说到:“那...我们可不可以找到你臆想里的那个地方,然后帮助你活过来,这样你会不会醒来?”
“不一定。”刘欣蕊叹了口气:“按照方教授的理论,应该是可以实现的,但是我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况且现在是你的臆想,去哪里应该由你决定。”
“还有这种事情。”马小乐想了想,继续说到:“可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臆想里的?我没有想到过你呀,之前我们完全不认识。”
“重叠。”刘欣蕊说:“就像我能看见方教授的尸体一样,我们的臆想重叠了。”
马小乐沉默了,他似乎还不是很明白刘欣蕊说出的那些话,但是他很乐意帮助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谁都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死去。
“人居然可以死的如此轻而易举。”马小乐自言自语的说着:“我该怎么帮你?”
“我也不知道。”刘欣蕊微微的低了一下头:“我想......我还记得那个地方,一片雪山。”
“一片雪山?”马小乐重复了一遍刘欣蕊说的话:“可是我们怎么到那里?”
“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到。”刘欣蕊说。
“可我一直在想啊,怎么还是在这破房子里。”马小乐狐疑的撇了一眼刘欣蕊。
“所以啊......”刘欣蕊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白茫茫一片,阳光被雪折射到眼睛里,一阵刺痛。一股寒风迅速的从屋外钻了进来,在马小乐的身边打了一个圈,马小乐一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凉透了。
“我们到了。”刘欣蕊说到:“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
刘欣蕊说完,自己径直走出了小屋。
“喂!”马小乐在身后喊了一声,也紧紧的跟了出去。
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远处惨白惨白的阳光把雪照耀的散发出穿心的光辉,此时此刻,身后的这间小屋正处在大山腹地,四周高傲的山峰随时都可以将它吞没。马小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涌上心头,他意识到了,或许这就代表着死亡。
“我...我们在哪儿?”马小乐迷茫的问到。
“也许,是埋葬我的地方。”刘欣蕊没有回头:“我想我的尸体应该就在脚下,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离我有多远。”
“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吗?”马小乐环抱着双臂,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两个人的穿着都难以抵御这样的环境。刘欣蕊看了看马小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他。
“还是你穿吧,我......可以的。”马小乐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穿吧,我能坚持。”刘欣蕊说着,一阵风吹了过来,她打了一个喷嚏:“你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又是一阵寒风,马小乐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站在一片白色之中的刘欣蕊,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陪你找找看。”
刘欣蕊看着马小乐,轻轻的笑了笑。
雪山连绵不绝,周围没有一丁点其他的颜色,就连天空也是雪白雪白的。马小乐跟在刘欣蕊身后,把双手藏在衣服里,埋着头,双脚在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走着,两个人渐渐的远离了那间小屋,再走了一会,小屋就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起初两个人还能靠着自身的体温抵御一阵子寒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体内的热量会被周围的寒气一点点的抽取。在这样的地方,不知不觉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没有一点儿征兆,人就渐渐的停在了某个地方,永远不能动弹。更可悲的是,犹豫寒冷的麻痹,人们根本意识不到寒冷。
“给。”马小乐把刘欣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她:“你穿一会,我现在......还好。”
“......好......”刘欣蕊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衣服,紧紧的裹在自己身上。
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马小乐有些疑惑,此时此刻冷的彻骨,他从未在臆想中有过如此真实的感受。
“我觉得我......有必要多弄些衣服了......”马小乐的嘴唇不受自己的控制,吐字含糊不清。
“不行的。”刘欣蕊回过头:“这里已经不是你的臆想环境了,你控制不了的。”
“那......你试试......我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马小乐急促的说着。
刘欣蕊叹了口气:“我活在你的臆想里,没有办法。”
“啊!”马小乐懵了:“那......怎么办?”
马小乐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很有可能他解救不了刘欣蕊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起初他并不相信人会死在自己的臆想中,但眼前的场景以及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让他无法再反驳这个理论。刘欣蕊为什么要进入我的臆想?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在这里自己的臆想是没有用的?她是想害死我吗?马小乐停住了,他看着刘欣蕊的背影,一丝凉意涌上心头。
“你怎么了?”刘欣蕊回过头:“走啊,别停,在这种地方一旦静下来就再也动不了了。”
“如果我们找不到怎么办?”马小乐远远的注视着刘欣蕊的眼睛。
“找不到......”刘欣蕊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会死在这里,对不对?和你一样。”马小乐大口的喘着气,他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冻成了紫色:“我也将不再醒来,会永远的死在臆想中,对吗?”
“其实......”
“轰!”
“什么声音?”马小乐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迅速坠落,重重的摔在了雪堆里,一时间头晕眼花。
过了很长时间,马小乐才恢复过来,他活动了一下头部和四肢,感觉应该没有骨折,就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雪,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是直上直下的山洞,之前雪在山洞的顶端结了一层冰,冰面上又附上了一层雪。马小乐和刘欣蕊走到这个位置把冰面踩碎了,就掉了下来。现在这四周都是厚厚的冰,冰层里包裹着岩石,马小乐朝头顶看了看,垂直距离大概有十米,再看看四周光秃秃的冰面,爬上去是绝对不可能了。
“对......对不起。”刘欣蕊的声音传了过来,马小乐回过头,刘欣蕊正巧也落在这堆雪上面,就在马小乐身后。山洞的空间并不大,刘欣蕊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显很刺耳。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旦出了那个小屋,我的臆想就没有用了。”马小乐低声说到。
“我们的臆想在小屋里重叠,屋子里的东西是带不出来的。”刘欣蕊说话的样子很痛苦:“我承认我有私心,想让你救我......对......对不起。”
“你受伤了?”马小乐看见刘欣蕊的左腿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形状:“你的左腿断了!”
“应该是吧。”刘欣蕊想要尝试动一动,可是她稍稍一用力,就会感到钻心的疼。
“别动。”马小乐帮刘欣蕊把身体从雪堆里慢慢的挪了出来,把她受伤的左腿平放着,让她靠在身后的冰面上。
“我不该让你帮我的,你救不了我。”刘欣蕊慢吞吞的说着:“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事情,等你从臆想中醒来,应该就能回到正常生活中了吧。”
“或许吧。”马小乐靠在刘欣蕊旁边:“我从没有这么的进入状态过,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身处在虚幻的世界里,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们从没有在现实中真正生活过。”刘欣蕊把一双冻得发紫的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哈着气:“当我们在臆想中死去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也就画上了句号。有时候我常常在想,究竟眼前的世界是现实,还是醒来之后看见的世界是现实?这个问题想了很多年,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现实吧。”
“你之前在臆想中为什么会来这片雪山?”马小乐饶有兴趣的问着。
刘欣蕊看了马小乐一眼:“我要去找方教授,想知道他究竟怎样了?同时也想得到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究竟什么是臆想,什么是现实。”刘欣蕊说到。
“这是一个死循环。”马小乐说着,慢慢的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刘欣蕊身上。
“方教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的臆想中,接下来是你,然后就轮到我了。”马小乐坐回到刘欣蕊身边:“按照这样的发展,我们可以把所有患有臆想症的人全部消灭掉。”
“啊!”刘欣蕊不明白马小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开玩笑罢了。”马小乐苦笑一声:“现在想想,我并不应该怪你,换做是我我也希望能有人来救我,把我从自己的脑子里拽出去。”
下雪了,雪花从山洞顶幽幽的飘下来,时间慢慢流逝,夜幕降临。这里的深夜格外寒冷,两个人都静静的坐着,双腿已经不能动弹了。仔细聆听,山洞外面寒风卷着雪花吹过,轰轰烈烈的,犹如将死之人深沉的哀嚎。
“你...你怎么样?”马小乐闭着双眼,感觉脸上的肌肉都被冻僵了,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紫色,手指不能动弹。
“冷......”刘欣蕊从牙缝中挤出这一个字。
马小乐缓慢的抬起胳膊,轻轻的把手放在刘欣蕊的手上,两只手刚刚触屏时,马小乐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块冰,冷冷的,毫无生气。渐渐的,他感受到了一种温度,一种冰冷却真实存在的温度。马小乐转过头看刘欣蕊,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有有喉咙还偶尔动一动。
“睡吧。”马小乐的喉咙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点点气声传出来。
“嗯。”刘欣蕊似梦非梦的回答了一声,马小乐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两个人最后的对话,他们慢慢的没有了呼吸,渐渐的没有了心跳,梦境深沉,恍如隔。
......
方教授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自己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嘴上带着吸氧器,身下是洁白的床单,头顶是闪着微弱灯光的天花板,孤零零的一张床摆在房间的正中间,床头放着几个偶尔发出声音的陌生仪器,自己都每一个关节都不能动弹,大脑恍恍惚惚,犹如有一个醉汉开着车在脑子里四处乱撞。这是怎么了?方教授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男一女在雪山中艰难前行,之后他们掉入了一个冰窖,再后来自己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这个梦好真实,即使现在醒来,方教授依然感觉全身冰冷,似乎自己也刚刚从雪山回来。
怎么会这样?方教授记得自己给学生们上完课,然后急匆匆的回家,因为那天是自己儿子的生日,他要赶回去准备生日礼物。过马路的时候方教授听见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他别过头,看见两盏闪亮的车灯朝自己靠近,一声巨响之后,自己就出现在了雪山里......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方教授想揉揉太阳穴,但他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
这是哪个医院?是谁送自己过来的?自己躺了多长时间?家人去了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在方教授的脑中闪过。摆在眼前的一切可怕而真实,车祸之后方教授就进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臆想,他甚至从未感受到痛苦,从未感受到虚假......
“教授。”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门外一男一女走进来,站在方教授的病床前,两个人手里提着鲜花和水果,面带微笑。
方教授眯起眼睛,眼前的这两个人好熟悉。
“教授您醒了!”马小乐的表情有些激动:“您已经昏迷了四个月了,我们还以为您......”
“喂。”刘欣蕊打断了马小乐:“教授,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们是您选修课的学生,代表大家来看您的。”
这两个人不就是雪山中的那两个人吗?方教授满脸写着疑问,自己臆想中的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怎么会这么巧。
“教授,您感觉怎么样?”刘欣蕊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紧紧握住教授的手。
一瞬间,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她的手好冰,是那种没有生气的冰冷,是......是死人才有的温度!
“冷。”方教授艰难的说出这一个字,马小乐和刘欣蕊似乎没有听见,马小乐把自己的耳朵靠近方教授的吸氧器,想听清楚他究竟要说什么。当马小乐的头靠过来的时候,方教授惊奇的发现,这个人没有呼吸声。
“走吧,教授刚醒,让他自己静一静。”刘欣蕊对马小乐说到。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方教授注意到,刘欣蕊的左腿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形状,但是这个女孩儿似乎毫无察觉,拖着这条断腿稳稳的向前行走着。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现在自己还没有回到现实生活中!方教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疼痛无比,自己的肺似乎是受伤了。他想抬头看看自己的双腿,却感觉脖子完全不能动,一动就钻心的疼。
渐渐的,方教授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脑袋疼的像要炸开一样。他用尽力气想要动一动身体,无意中发现,嘴上呼吸器的管子已经被人拔掉了。
这两个学生!方教授瞪大了眼睛,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门外站着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他们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他们是来报仇的吗?他们是死在自己臆想中的吗?方教授的大脑已经不能再思考了,他急促的呼吸着,却再也尝不到氧气的滋味儿,慢慢的,方教授眼神涣散,手指萎缩,鼻孔长长的出着气,一动不动。
我们都曾经无数次的幻想,却从未善待过现实中的自己,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占据着我们的生命,我们被无数次的吞噬着,渐渐的跌倒在黑暗里,再也爬不起来。
......
“欣蕊,刘欣蕊。”母亲急躁的呼唤着。眼前的女儿眼睛瞪的大大的,脸颊滑过悔恨的泪水。母亲不知道孩子怎么了,在学校上了个晚自习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妈妈......”刘欣蕊渐渐睁开眼睛:“我刚才......刚才......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哪有站着做梦的”
“是真的,这个梦好真实,好像我想什么就能出现什么一样。”刘欣蕊做着深呼吸,感觉十分疲惫。
“没事儿没事儿,不怕啊,走,跟妈回家,这么大的人了,晚上连楼梯都不敢上。”
“谁让我是你女儿呢。”刘欣蕊依偎在母亲怀里撅着嘴说道,母亲拉起女儿的手,娘两肩并肩向楼上走去。
走到三楼的拐角处,刘欣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惊了一下,这怎么和自己的梦境有些相似?
“女儿啊,妈妈到楼下了,怎么没看见你啊,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焦急的声音。
刘欣蕊看着眼前的母亲,似乎有些陌生。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电脑敲下一行一行的字,电脑前坐着一个奇怪的人,他比我更加勤奋刻苦,完成这样的一个故事让他乐此不疲。
“马小乐。”我冲他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手指依然疯狂的敲击着键盘,他的样子很诡异,像一个没有身体的影子,手指被拉的很长很长。我有些生气,我决不允许自己臆想出来的人不听自己的命令。
“今天就到这里,别写了。”我下床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他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声,这样的声音不像人类发出来的,我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他缓缓的转过身,我看见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噗!”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刀,直直的插进了我的心脏。我感觉胸口一凉,笔挺的躺倒在地上,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电脑上敲下最后几个字,然后合上电脑,冲我笑了笑。门口有一面大镜子,镜子里显现出我的脸,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消失的部分甚至连灰烬都没有留下,看来他并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原来我才是马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