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村夜话

农忙假

2024-05-08  本文已影响0人  长江边

小时,比较盼望的节日除了春节,便是端午、中秋、国庆、元旦。端午中秋自然以改善伙食为盼,国庆元旦以学校的庆祝为盼。

这四个假少则半天,多则一天,吃是吃了,乐是乐了,不厚道的是,学校那放的半天或是一天假,因为“吃玩”搁耽了课程,要在好不容易盼到的周末给补回来。然后,心如死灰地重复着新一周的轮回:

周一,雾都茫茫。

周二,走进深渊。

周三,苦海无边。

周四,死撑苦熬。

周五,曙光在前。

周六,黎明前的黑暗。

周日,胜利大逃亡。

那年代是单休,这样一整,就是连上两周的课,心里的阴影面积可想而知!

上学时间挤得这么紧,每年的春耕,我们却有五天~七天的农忙假,是放了不用补课的那种。

每年五月,双抢的季节。

地里的麦子熟了,干焦焦的麦芒怒指天上的太阳,却是一个“纸老虎”,稍稍一碰就断了。

“得赶紧收割!天若下雨,麦穗就生芽了,半年辛苦白忙!”

稻田的秧苗长了筷子长,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关田引水,再犁耙出来。该栽秧了,这关系到一家子全年的口粮。

抢收抢栽,由此而来。

于是,每年的这个季节,学校都会雷打不动地放农忙假。

学校的老师,要么“半边锅儿”,要么民办教师,一家子的温饱都与双抢脱不了关系。学生们回家,大的能帮父母打个下手,小的能帮着带个弟妹或是淘菜洗碗扯猪草。总之,“全民皆兵”,大大小小都得行动起来。

明明自家也缺劳动力,很多时候,放农忙假的我都被妈妈撵到外婆家。太小时,帮着带小我十岁的表妹,跟外婆一起收割麦子;大了些,跟舅舅舅妈一起下田栽秧。

五月的季节,阴晴不定,太阳与下雨一天要换几次脸。天晴抢小麦,捆成大捆子,背回来密密匝匝地放进屋里;淅淅沥沥的雨天,全都披蓑衣戴斗笠下田栽秧。若风吹走了斗笠,雨水把人淋成落汤鸡,那就不宜栽秧了,受凉感冒,别说是双抢,就是单抢都搞不定!秧是栽不成了,就回家打麦子吧,密密匝匝放了半间屋的麦捆子还得打出来!

双抢的季节,不管天晴下雨,都恨不得把人一个掰成两个用。

有时,放农忙假的妈妈也让我们看家,她亲自去外婆家搞突击。

其实,我挺怕照家的,白天还好,晚上怕强盗。那年代的耗子挺多,每到晚上,它们都猖狂地跑出来,一梯梯、一步步地走在木质的楼板上,跟小心翼翼的强盗没啥区别。

每到夜晚,都是照家孩子的恶梦,感觉天要塌下来!感觉世界末日也到来!

于是,照家的我扒拉着手指:妈妈是前天早晨去外婆家的,前天一天,昨天一天,今天第三天,明天第四天。按妈妈说的日子,她将明天下午回来。

想到妈妈明天回来,阴郁的心情开始变得明朗。

度过最后一个难熬的夜晚,早上起来,闪在脑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妈妈今天要回来!

赶紧煮饭吃,收拾碗筷喂猪,把家里里外外扫一遍。然后上坡,挖土豆、摘菜、扯猪草,把该做的活儿全都做完。

吃过午饭,沿着熟悉的羊肠小路,过河,从学校背后的小路扶遥直上,我要去接妈妈。山高路陡,加上心情激动走得急,汗珠儿流,脚杆儿软,但丝毫不影响走路的速度。

来到一坡石梯的地方,里边是丛林,外边是河沟,石梯被路边的杂草半掩着。

这地方曾S过人,女青年不想跟男青年谈恋爱,男的就S了女人,把她藏在石梯旁一块大青石下面的山洞里,洞口杂草丛生,还有茂密的黄荆丛。那女的命大,没死成,缓过来,她的呻吟声惊动了上学的孩子,捡回一条命。

望了望那块曾险些死人的大青石,我心里有些擂鼓,不由得加快脚步。

终于爬上这个有心里阴影的大陡坡,横在眼前的是平桥。

前面很长一段距离很开阔,我不打算走了,就在这里等妈妈。

远远望去,路的尽头没有人,过一会儿再望,还是没有人。太阳的余晖撒在红彤彤的挂满汗珠儿的脸上,小小的姑娘那么执着地往前张望……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一个人,戴着草帽朝这边走来。

“难道是妈妈?”我顿时来了精神。

近了,更近了,那就是妈妈!头戴草帽,右手拿着一把镰刀,左手提了一个袋子。

“妈妈!”我惊喜地喊出来。

“跑这么远啊!”妈妈搭话。

“来接你!”阴郁了几天的天空,顿觉晴空万里。

妈妈过了平桥,从袋子掏出蒸得胖嘟嘟的“猪儿粑”递我:吃吧!外婆用新小麦磨粉蒸的猪儿粑!

意外的惊喜,爬了这么一大坡,所有的害怕、辛苦都值得!

吃着香甜松软的猪儿粑,母女俩喜滋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在我的身旁!

几十年过去,最清晰的农忙假莫过于此。有照家害怕强盗的忐忑,更有妈妈如期归来的喜悦。

那年代很苦,但我怀念拥有妈妈的每一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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