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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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什么？沈君失声叫起来，宿舍里其他三个舍友都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她，她捂住话筒赶紧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讲完电话后快速爬回床上发愣，舍友关心的询问她也只是敷衍说没事。
可是，怎么能没事?刚才袁莉莉还在电话里低泣说，已经两三个月没来月经了，她害怕，担心……沈君如遭霹雳！那个漆黑的深夜，浮现在眼前。
沈君使命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事都忘掉，可是，它们却只像镜头不稳的画面，晃荡归晃荡，里面的一切却仍在继续。
2.
那是兰州炎热的深夜，沈君还在熟睡中，突然勃颈处感到一阵冰凉，她本能地挥手拨开并准备翻身，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起来！”她一激灵，睡意马上都消散了。
发生了什么？莉莉和小菊呢？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沈君努力让脑子清醒，随即在墙角与袁莉莉和小菊汇合。袁莉莉向来胆小柔弱，已开始轻声低泣。
不准哭！一个声音命令道，再哭老子宰了你！把钱都拿出来！
他们是要钱，沈君舒了一口气，钱财是身外之物，虽然很穷，但她还不是很在意这个，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恶人想怎样就怎样吧，沈君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对方大概有三个人的 样子，隔壁有人，她还能听到了呼噜声，如果大叫，一定会听到的，可是会不会管呢？不一定。如果不管，他们会不会打死她？如果她们三个女生能齐心协力地反抗呢？把动静闹到最大，一定会有人管的，那首先得她们三个人统一想法……沈君的脑子快速转地着，在黑暗中紧紧抓着她们的手，恨不得通过手能传递心声。
你们要多少？沈君突然开口。
有多少要多少！
那你们开一下灯，钱在书包里，太黑了看不见拿。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沈君左脸上，她直扑进袁莉莉的胸脯上，耳朵嗡嗡炸响，眼前金星乱窜
妈的！敢跟老子动脑筋！老子要30000，你有吗？
另两个女生嘤嘤地哭着哀求不要打她们。
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我可以把银行卡和密码都给你们，现金没有那么多，但我可以借……
啪！又是一记！
TMD！老子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穷X，装XXX的！
沈君仿佛挨了一闷棍。
上，一人一个。
门在哪里？沈君努力在黑暗中估摸着门的方向，只有冲出去才有希望，她极力冷静下来，指望隔壁是不可能了，刚才说话她已有意大声，挨了第一个耳光时隔壁的呼噜声已经停止了。自救？袁莉莉和小菊只是哭，怎么自救得了呢？求救？她在脑子里回忆着整条街道，如果冲得出去，右转就是很长的一条街，可以敲谁的门呢？
有人过来拉扯她们。莉莉！她又要大声喊，刚出口第一个字又狠狠挨了一耳光！袁莉莉已被拉走，一把刀抵在沈君左边下巴的脖弯上，你要是想死在这里，老子现在就成全你！沈君听到了这个低沉又发狠的声音，也听到了另一边的喘息和袁莉莉的要紧牙齿的哭声。一种强烈的憎恨、厌恶和屈辱感喷薄而出，沈君抬起右手一把抓住刀刃，要死一起死！她喊出来，把左手也放上去一起抢刀，几经扭扯，刀刃和刀柄处断成两截，沈君拿着手里的刀刃朝对方刺去，但是没正中，只让对方受了点皮外伤。男人恼羞成怒，一个铁拳砸过来，沈君应声栽倒，一只手猛伸过来掐着她的脖子，抵在床上，另一只手一拳紧跟一拳地暴打……
沈君毫无还手之力，突然觉得天大亮了，天空蔚蓝，那蓝色好像慢慢地还笑了，然后又一黑，看到一个秋风萧瑟的刑场，一个刽子手面目狰狞地举起大刀，朝着光洁的脖子，噌的一刀，一颗同样狰狞的头猛地张开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
掐断我的脖子吧！沈君迷迷糊糊地这样期望，她要让头飞起来撕下对面这个刽子手的脸！她的心里积满了怒气和怨气，想象自己已经死了，变成厉鬼，夜夜撕咬他的心脏，让他不得好死！让这几个夜半闯入的人都不得好死！
可能，可能还有小菊。
3.
袁莉莉还站在雪地里，右手在棉衣口袋里紧紧握着手机，沈君吃惊的那句“什么”好像还捏在她手里。她知道沈君早就不愿理她，可是，这件事她只能想到她，为了减少愧疚，她挂电话前赶紧补充，明天的所有费用都由她出。
她抬头看着仍在兀自飘落的干燥的雪粒，天空灰蒙蒙的，刚被清扫干净的校园大道也灰蒙蒙的，就像她的心情。
几个月前炎热的深夜，她突然感到一阵麻酥酥的触碰，本能地伸手去赶，却碰到一只干燥粗糙的大手，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只见黑暗中有一束不太明亮的光正在她身上扫射，一只大手也同时按住了她的嘴巴。敢叫老子先宰了你！一个低沉又不标准的北方口音说，另一个人特意把光打到了匕首上。
沈君怎么还不醒！她急坏了，心乱如麻。他们在沈君脸上拍了几下，然后把匕首在沈君脖颈处比划，轻笑着像找合适的位置。然后沈君终于醒了。
她们三人挤在角落里，沈君发着抖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好像有话要说，袁莉莉不确定，她只是害怕，也感到沈君和小菊的害怕。
闯入者说要钱，沈君居然敢要求开灯！当她接连挨了几个耳光之后，袁莉莉的恐惧更重，她不想死，也害怕挨打，后来……
她长舒一口气，扬起头，把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倒回去，簌簌的雪粒击打着脸。
4.
袁莉莉哭着换了两盆水来擦洗沈君身上的血迹，缠上毛巾的手还在渗血，小菊也在一旁帮忙。沈君的眼神慢慢清明过来，她才稍微放点心，可是仍然害怕，被强暴的屈辱，对沈君的心疼与敬佩，对自己的懦弱的痛恨……所有一切都让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手机呢？快点报警！这是沈君清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去医院，而是报警！
那个恼羞成怒的人正打着沈君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出人命了！”然后他才停止，几个人夺门而逃，小菊打开了灯，袁莉莉手忙脚乱地拿了件衣服穿上，看着昏迷的沈君一边哭一边摸索着手机要打120，可是，小菊制止了她——医生赶过来的话，警察也会过来，那我们的家里就会知道，学校也会知道，到时候，沈君成了誓死不屈的烈女，那我们呢？
袁莉莉放下了手机。
沈君说，快点报警！袁莉莉一把抱住她哭着说不能报，她求她，如果让她爸知道，一定会嫌她丢人，会打死她，学校也会看不起她，她会待不下去，她会没有未来……沈君还不太清爽的大脑再次懵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和沈君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5.
一个偏僻的乡村医院里，沈君和袁莉莉裹着棉衣戴着帽子口罩在大厅里徘徊，一个穿着白褂子走过的女医生问她们干嘛的。检查是否怀孕的，沈君说，女医生打量了一下她们，眼里一下满是鄙夷，一边回头走一边让她们先去挂号，然后到她那里领东西了去验尿。沈君回头跟袁莉莉说等着，就走过去挂了号，领了盛尿的塑料杯回来，袁莉莉从厕所出来，别过沈君伸过去拿尿杯的手，说要自己送去检验。这是她们一路到医院说的第一句话。
等待的时间好像特别长，袁莉莉一直不停地绞着手指，沈君也隐隐冒着汗，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莉莉的手握进手心，嘴角在口罩里向上扯了一下，袁莉莉像是孤立中得到了温暖，眼泪又一下子下来，顺势靠到沈君肩上。有那么一瞬，沈君竟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小心让这个女人怀了孕，他们这两个做了错事的人正在等待医生的一纸判决。
莉莉，你有没有怀疑过小菊？饭店的宿舍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她之前从来没到过我们那里，可出事的前天她突然带着一大堆吃的过来，后来还非要留宿；风窗的玻璃被打碎，还掉到了桌上和盆里，可我们都没听到；传说被用钩子扯开的锁，锁孔里竟然还插着钥匙，可是，睡前是我亲自从里面锁的门，钥匙放在桌箱里；还有，她既没挨打，也……什么伤都没受……
不要再说了！莉莉扑进沈君怀里又痛哭起来，求她。
沈君泄了气，看来，她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眼前又浮现起事后大厨拿莉莉取笑的事，那天莉莉站在水池边正洗着碗碟，大厨拿了把瓷勺冷不丁比在她的脖子上，一手搂住腰，嬉笑着说“不准动！”沈君刚好提着茶壶去盛水，看到莉莉正陪着笑要挣脱，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她把茶壶一砸，冲过去拖出莉莉，还好后来过来很多人劝阻，不然，就不只是遭受辱骂而已了。
还有，饭店老板可爱的小女儿，有一次，她仰着脸看发呆的沈君，问，他们都说她被“那个”了，是不是真的？她僵在那里，眼泪哗啦啦掉下来。
沈君抽出手擦掉不小心掉下来的眼泪，一直以来她都痛恨着，痛恨夜半的闯入者，痛恨有重大嫌疑的小菊，痛恨后来拿她们的伤作乐取笑的人，也痛恨袁莉莉！就在这一刻，对袁莉莉的那种痛恨变成了可怜，她可怜她的懦弱，更可怜她的毫不反抗！
她也痛恨自己选择了同情她。
袁莉莉！昏暗的医院走廊里传来检验员的喊声。
阴性。还好，检验的判决放过了她们。
回到学校，经过袁莉莉所在的楼，沈君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包调理的中药递过去，既然不想想了，那就忘了吧，好好吃药，再见！她说。
袁莉莉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大雪纷飞里走远的沈君，却清晰地听到她说的是：再也不见！
一元小说写作训练营21天计划第三次作业——03 叶人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