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

好像，我是姑婆最疼的外家孙。

有印象的时候，是她八十一岁，而我，好像才四五岁。那年大寿，姑婆还是很健朗。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而我，好像妈妈拉着我，隆重地介绍给了姑婆。因为爸妈是她最疼爱的侄子和侄媳妇，一直以来都没有生育健康的小孩，早夭了。

姑婆看到我很开心，因为我是一个健康的小宝宝，还胖乎乎的，惹她喜爱。不知道姑婆当时说了什么，反正就是非常开心。

此后，爸爸好像单独带我去看了一下她。爸爸总是会去看姑婆，就是哪怕坐坐，听听老人家的牢骚也是幸福。而我，也是乖乖地坐下来，像个大人一样喝茶。有时候奔出去，望望周边的风景。看到河里面有条蛇，也是惊奇地看着它发呆。

我不知道，我长大读书后，这里周边会有我很多同学，那个年代，还是太小，还是懵懵懂懂的。

姑婆是冬天出生的，有次和爷爷单独去给她过生日。早上起来，妈妈又把我裹成了粽子。爸爸给了我一罐蜂蜜，嘱托我千万要亲手交到姑婆手上。

一路上我都是蹦蹦跳跳的，爷爷还是很多人认识他的，一路上都有人给他打招呼。那时候的他，也已经八十多了。有人以为我是他的曾孙，爷爷一个劲地解释:“这是老五的。”（我爸爸排行老五）

大家都知道爸妈夭折了几个小孩，眼神里都是有点惊奇。那时候，我不懂那种眼神。然后有人说:“要是老大还在，应该都很大了吧？”

“老大还在，都可以娶媳妇了。”

是的，如果大哥还在，比我大了整整十岁。

有人看到爷爷，很惊奇地叫着:“八舅！您多大年纪了？还自己来看姐姐啊？”

“只要我还走了动，这个山路我还是要走的！”

其实，虽然我不喜欢爷爷，但是他对姐姐的感情，还真的好真挚。令我也非常感动。

而从那年以后，爷爷应该也没有体力再爬那崎岖的山路了。

那天吃完饭，姑婆和爷爷还有大姑在那里商讨养生的秘诀，而我只能在一边听着。

到了半下午，我们决定要回去了。姑婆突然和爷爷说:“老八，以后你不要来了，你自己都八十多了，我们两姐弟一辈子就这样了。自己要保重身体啊！”

“没事，姐，我身体耐了住，慢慢走我也来看你。”

不知道，好像那次还真的他们姐弟的退后一面了。

等到姑婆九十一岁大寿，我们也去了，那场景，和十年前的八十一大寿很像。不一样的，姑婆拉着我的手，久久都不愿意放开。我看着墙上的钟，整整牵了半个小时。

第二年，爸爸告诉我，姑婆去了。

其实，交集不多，我却感受到了深深的爱。姑婆的一生，也是坎坷又坚强的一生。从小当童养媳，改嫁了两次，老公都是短命，生育了四个子女，都不容易拉扯大了。

岁月给了她沧桑和苦难，她却给了我们人情温暖和爱。一转眼，又是一个十年。每次路过她家时，我也没有进去了，只是在心里默念地叫声“姑婆，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