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与阿瓦之九

卖掉小公寓，阿瓦创业公司的燃眉之急解了。他除了花更多时间扑在工作上，也花了相当时间扑在酒桌上。

每当夜深，阿瓦醉醺醺地敲门，阿玉为他开锁，总是一阵铺面而来的酒气。

“老婆，你放心，我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大房子，大房子。。。。。。”阿玉个子娇小，本来就搀扶不住一个快要醉倒的人，还要回应这每周上演三到五回的诉衷肠，她觉得厌恶。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又猛然觉得自己歹毒不堪：丈夫在外面为了事业不珍惜身体，作为妻子，怎么会有厌恶他的想法，不是应该体谅，心疼吗？

可每醉酒回家一次，阿玉就要做好第二日打扫污秽，清洗余沥的准备。每做完一次清洁，她几乎一天吃不下饭，那酸腐的味道简直沁人心脾，让人作呕。

现在的房子虽然是租来的，可生活不是。阿玉用心整理布置的家，阿瓦白日是没有时间看的。

某个夜里阿瓦喝醉回来，一个趔趄直接把她布置的红白条纹格子桌布掀翻，桌上的桔梗花瓶应声坠地，玻璃渣子碎了一屋。

阿瓦瘫坐在沙发上，挣扎着撑眼，又是一个酒嗝呼出，“呃，对，对，对不起啊……”

阿玉轻轻地回了一句：“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便关了卧室的门，第一次任迷糊的丈夫在沙发上过夜。

阿玉其实睡不着，每一个丈夫醉酒的夜晚，她都是失眠的。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头，这样的创业方式，根本是她不曾预料到的。追求财富如果是以伤害身体为代价，那财富还有什么意义？有命赚钱没命花，父亲辛苦劳作的一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把担忧告诉阿瓦，阿瓦说：“你想多了。公司一定会赚钱的，我还等赚钱了买大房子呢！我的身体好得很，喝多少都没事。”

公司确实赚钱了。

2010年，阿瓦买了第二套房子，全款付清，红本上只写了阿玉的名字。“老婆，我说到做到。你别上班了，辞职回家生娃吧！”

阿玉接过房产证，按照市价，相当于接过厚厚一摞200万人民币。说不高兴不激动是假，可是听到阿瓦把生孩子这件事说得那样赖皮随意，她又有点啼笑皆非。

等等，为何要辞职？

快三十岁的阿玉已经做到公司主管的位置，收入虽然不多，但也实实在在是一份独立的经济来源阿。阿瓦对她的好，她知道，心底却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工作，要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

这个声音微弱，却持久。阿玉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呢？

是了，2007年的那个电话，那句“你有多少积蓄？”那种无力如浮萍，因为没有钱而感觉被人窥探看穿的羞耻感，再也不要出现一次了！

可是，三十岁了，一直还没有要上孩子，会不会跟自己的工作有关呢？为人妻，是不是一定要为人母？且不说阿瓦多次明里暗里透出对孩子的渴望，自己也很想要一个宝宝呢。

阿玉的心又动摇了，她仿佛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宝宝，好可爱的宝宝阿。

“怎么样，赶紧辞职吧，老婆！我赚的钱都给你，你赶紧回家来给我生孩子吧？！你都快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嫌我黄脸婆阿？”

“不是，不是，我们在说生孩子，你别打岔！”

“好了，知道是生孩子，你急什么？难道今天辞职，孩子明天就有了吗？”

“你，你，你！”

“别你了！有了大房子，我高兴，咱们去四海一家撮一顿吧……”

“都听老婆的！”

阿玉的心是满足的，甜蜜的，也是混沌的。

七年后，当她读到：“那时的她还太年轻，不知道上帝给予她的馈赠早已在暗地里标好价格”，唯有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