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
周一上班,中午吃饭时发现,厨师换人了,换得悄无声息,换得从容丝滑。大家叫习惯了的郭师傅,已经成了上一任厨师。
作为一个成立不过数年的公司,郭师傅是元老级人物,公司成立之初,他就来了,早过我们这些后来者。他的名字也无从知晓,听有人叫郭师傅,就这么跟着叫了。大家如此称呼他,一则是掌握全公司人的吃饭大事,聊表敬意;二来是年纪最大,目测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脸岁月的沧桑,对得住这个称呼。
郭师傅的厨艺,大家一直不敢恭维,怎么形容呢?就是工地大锅饭的水平,承接了商务宴请,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这些员工倒无所谓,苦了那些个领导。二十人左右的公司也不值得给领导开小灶,只能让领导凑合了,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起初大家是没什么感觉的,时间长了习惯之后,郭师傅的菜单也就固定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偏偏公司地处偏僻,想换换口味都不容易,搞得群众怨声载道。年轻人想法多,办公室负责后勤的就想了个办法,专门买了一本美食菜谱,要求郭师傅每周学一样新菜,改善改善。
也难为郭师傅了,一把年纪的人还要天天搞创新。他强打精神,坚持学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新菜味道时好时坏,但总算有了改观。可惜好景不长,三分钟热度过后,郭师傅依然如故,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反正我就这么做了,吃不吃是你们的事。
这态度一出,大家基本上也就默认了。因为有期待,就总想得到更好的;当期待无望,当下也是很好的存在。没了美食的期待,大家就以能吃上饭为目标,这样也挺好,毕竟众口难调,师傅态度强硬了,人们的意见就少了。人一旦适应了某种环境,再想有所突破就比较难。郭师傅就这样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里,直到这样一个契机来临。
公司的办公楼历经五年时间,在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中,终于完工了,元旦之前有望住新房。这边临时租住的办公地点完成了它的使命,即将跟大家告别。借这个机会,郭大厨也完成了他的使命。说的是新办公楼采用全新现代化大型厨具,平时也会安排一些商务宴请,郭师傅年纪大了,照顾他的身体,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
郭师傅离开得很低调,上周五还为大家做午饭,周一再上班就成了过去。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人,在需要的时候,总能找到接替者。周一的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大家一边评论着新厨师的菜品,一边四下里找寻,想再看看哪里还有郭师傅的印迹。可惜的是,所有能代表郭师傅的东西——钱包、收音机、专用围裙等等,都消失不见了。
看着新来的大厨,正值壮年,据说手艺不错,恍然记起第一次吃郭师傅做的饭时的情景,犹如昨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厨的职业不也是这样吗?再好的厨艺也会落幕,再不好的水平也能陪伴大家。水平高低只是给了大家饭后议论的话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是珍惜当下,好好品尝这生活的滋味吧,说不定,我们就是下一个郭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