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岁的少女，死后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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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李国英，睡梦中悄然离世，享年104岁。那一刻，她只觉得身轻如燕，穿过马路、过了桥，她来到一个漆黑黑的鬼蜮世界。到处高楼林立。裹着头巾的人，摩肩接踵。到处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这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阴森而繁华。

一个小鬼来到李国英的身边，对她说：“李国英，跟我来！”什么？这个小鬼太没礼貌了。生前，人们都以奶奶、太太呼之。小鬼却直呼其名，听起来生硬、别扭。她正想着，转瞬间，已经到了一个满是镜子的大厅。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以为在做梦。镜子里一位妙龄少女，绚丽如花，正在瞪大眼睛看着她。

这里挤满了少男少女。李国英明白了，每个人死后，都变成了他们最美的样子。反正，这里只有灵魂，无所谓肉体。

一个裹着大头巾、高鼻梁、瘪嘴的老巫婆，念念有词，重复着同样的话：“孟婆汤，现在喝还是以后喝？孟婆汤，现在喝还是以后喝？孟婆汤，现在喝还是以后喝……”

李国英不懂，便向小鬼咨询。小鬼解释说，喝了孟婆汤，就能忘记前世今生，可以马上投胎，重新做人。

李国英在人间已经活了104岁了，她觉得上辈子赚大了。还是不急着做人好。于是，她选择了以后喝孟婆汤。

贰

这个笃定的念头刚闪过，她瞬间被小鬼带到另一个大厅，这里仍旧挤满了少男少女。

一个身高百尺、眼露凶光、长着满脸沟沟壑壑皱纹的老年男人，在那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生前还是身后事？生前还是身后事？生前还是身后事……”

李国英把疑惑的眼光投向小鬼，小鬼诡异一笑：“你是想问你生前事，还是问你死后的事？”

李国英，生前存款106万，她很早就立下遗嘱。可是，她每天都会根据儿女子孙的表现，修改遗嘱。她一直不确定，谁才是最爱她的人。她要给最爱她的人，留下最多的钱。为此，她伤透了脑筋。遗嘱改了一遍又一遍，从没有满意的时候。最后，她把大部分的钱，给了最近这一年，整日围着她转，陪她打牌、唱歌、说话、逗她开心的长孙。可是，她的大女儿总是说，长孙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如果，丧礼上，长孙最悲痛，那他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他真的爱她。

可是，现在，李国英觉得无关紧要了。自己活了104岁，是喜丧。有人悲伤，有人欢喜，都是在情理之中。她的儿女也都到了耄耋之年，生死有命。哎哎，不看，不看。

叁

于是，她选了生前。

李国英一直有一个秘密，不能言说，说了很痛。那就是，17岁那年的初恋。

17岁的李国英，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读书。在那里，她遇到英俊潇洒的老师张子涵。

大学的第一节课，是外国文学史。张子涵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李国英的心就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如果不是她使劲将胸口按在课桌上，她的心真的会跳出胸膛。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健硕、挺拔，刚毅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幸福得有些眩晕。早知道，她应该坐在第一位，可是，她坐在后排靠左，她祈求张老师能注意到她。

“看我，看我，看我，求你！”李国英在心里祈祷。

当张子涵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时，李国英彻彻底底被他俘获了。虽然他没用一枪一炮，可是，她愿意缴械投降。这一刻，张子涵就是她的地久天长！

张子涵侃侃而谈，并没有完全照教材讲课，他说了好多国外的见闻、名人轶事。

讲着，讲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李国英的脸上，看着她那双火辣辣而又纯情的眼睛，他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像火烧云。他语无伦次，以至于不知所云，不得不中断了说课。

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教室的左后方。惹得女学生们好奇极了，她们情不自禁地向左后方看去。教室内一片哗然。

那是个拉手都脸红的时代，两个近在咫尺的人，选择了书信交流。张子涵给她写了很多情诗，每一句都深深刻进李国英的心。当然，面对残破的国家，两个人更多的时候，在探讨祖国的未来。张子涵对李国英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热血青年，要时刻准备着为国家抛血颅、洒热血！”

李国英以为，他们有可以看见的未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天，正在上课的张子涵，被一群便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起来。他们说张子涵是共产党。张子涵不舍的目光，落在满是泪痕，惊慌失措的李国英的眼睛上，又扫视了全班同学一眼，平静而又掷地有声地说：“同学们，要为祖国崛起而努力读书啊！”

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虽多方营救，但是没有成功。不久，张子涵就英勇牺牲了，享年24岁。

听到张子涵牺牲的消息，李国英肝肠寸断，几度昏迷。休学半年之后，她决定继承张子涵的遗志。她选择去延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张子涵一直是李国英心里的缺口，一辈子都没有被修补。如果可以问生前事，她只想问问张子涵。

肆

小鬼打开了问天录，搜了一下张子涵。然后，他对李国英说，由于舍不得李国英，张子涵死后一直不肯喝孟婆汤。李国英一生颠沛流离，走南闯北，他都一直默默陪伴。

“停！”李国英感到一阵心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感应是对的。他一直在她身旁。抗战时，她被打伤了腿，在老乡家养伤，与部队失散，是他一直鼓励她，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组织，回到部队；文化大革命，她被打成反革命，她带着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双破鞋，在台上被那些红卫兵吐唾沫，是他一直叫她在心里唱歌，支撑着活下去；那年，她老伴被红卫兵打死，她和孩子们差点饿死，是他叫她把草根煮了，救活了孩子们……

原来，他一直不离不弃！

李国英78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医生通知家属，准备后事。

两个相爱的人，在这阴曹地府相遇的话，另一个就会灰飞烟灭。望着心爱的人儿，张子涵喝了孟婆汤，他在期待来生。

算起来，张子涵在人间已经有26年了。现在的张子涵，是一名快递员，每天骑着一辆三轮车，风里来、雨里去，在北京这座城市里，是一名辛辛苦苦的外地打工仔。很拼，却依然在社会的底层，卑微而又有尊严地活着。

看着客户指着张子涵的鼻子，骂他投递不及时，张子涵连连道歉的时候，李国英心碎了。她泪流满面，祈求小鬼带她回去，她要喝孟婆汤，她要立刻投胎。

小鬼说，你们喝了孟婆汤，在人间，是互不相识的两个人。而且，说不定，你会在非洲出生，战乱、饥饿、严寒、疾病，可能一直纠缠着你，也许你还没长大，就挨了枪子，一命呜呼。

李国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哪怕穷其一生。求你，帮我。”

小鬼合上了问天录，看着李国英，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