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父亲节的日记

2017年6月18日星期日     

一直以为上个周日是父亲节——现在的商场广告，做得太早了！今天早上，当祝福微信此起彼伏，我才知道，我的父亲节过早了一个礼拜！嘿嘿，其实，又何必局限于这一天呢，有父亲在的每一天，都是父亲节，不是吗？

昨天，阿深买了红得发紫的新鲜杨梅，说：“真好吃，给爸妈送去些。”开车拉我回家。照例，我脱了鞋子上炕，柔声对父亲说：“爸，我回来了，想我了吧？”摸一摸他的额头——不热，又握住他颤抖的左手，然后双手双腿并用，扶他坐起。在他的努力配合下，把他扶到藤椅上坐定，再用双手握住他发抖的双手，直到它们不再颤动，对他说：“爸爸今天太棒了！这么顺利就坐到了椅子上！这个周进步这么大！我太开心了！”

阿深已将杨梅用盐水洗净泡好了，我便喂爸爸吃，问他：“好吃不？”他说：“好吃！”酸酸甜甜的味道，经由他的唇舌，进入脏腑，那种味道，一定非常非常的好！吃了几颗之后，怕酸到他的牙，问他是再吃一颗呢，还是开始吃饭？他说：“再吃一颗！”我笑了，他也笑了。这一颗，我没用他咬，而是把核直接拨出，将果肉放到他嘴里，不小心手指被他的牙齿咬住了！疼得钻心，我哎哟一声叫起来，说：“你咬到我手指了！我终于知道妈被你咬手的感觉了！”他立即很紧张地问：“很疼？怎么办？”我笑了：“还没来得及疼，我反应很快！”他笑着说：“你妈最怕我咬他手了！”我吃一惊，马上又问：“你说什么？”爸笑着重复：“你妈最怕我咬他手了！”

天哪，这是近几个月以来，我听过爸爸说过的最完整的一句话！是有主谓宾有副词有感觉有情节的一句话啊！过去的一周，我在早上的祈祷词里，加上了星云大师为父母延寿的一段，真见效了吗？我觉得，也许是对咬疼我手指的心疼，使父亲突然神智清楚了吧！

边给爸爸按摩后脑、颈部、腰背，边告诉他二姑的情形：“二姑恢复得挺好，现在能自己走、能接打手机了，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是自己接的呢！不过现在不能自己做饭，所以在大哥二哥小哥家轮流住，一家一个礼拜，现在在小哥家。每到周末，下一家就开车过去接她。越来越好了。你放心吧。”爸说：“好。越来越好。”我对他说：“你也加油，等房子装好后跟我一起生活，然后去坐旅游，看世界。”他答应：“好！”又笑说：“就怕咬着你的手！” 我听了这话，大笑出声，妈妈在外屋问我笑什么，我一边告诉她父亲的话，眼泪一边就流下了脸庞。父亲，又开始恢复幽默，说风趣话逗我笑了呢！父亲没生病之前，在我从小到大的生命里，曾经说过多少机智幽默的话，逗得全家笑声不断啊！

妈烧了热水，我开始给爸洗脚。妈说：“这次太晚了，不用你洗，回头我洗就行。”我说：“不一样，我给洗，他开心，好得快！”妈问爸：“用不用闺女给你洗？”爸说：“用。越来越好！”调试水温、洗去老皮、轻轻按摩……父亲的这双脚，曾经沾满泥土、曾经遍布老茧，如今，大脚趾还留着前年在野外冻伤的痕迹。曾经，高大英俊的他，把我扛在肩头，走在田间的路上！曾经，野外泥水湾里的泥鳅是那么滑，怎么也捉不住泥鳅的我，看着父亲捉泥鳅，笑得那么开心和快乐！儿时的记忆好像早已忘记了，这一霎，竟然那么鲜明地浮现在我心头。照例，洗完脚，我问他：“洗得好不好？”他说：“好！”我再问：“给不给钱？”他很干脆地答：“不给。”“为什么？”“一家人！”为了唤醒爸爸的记忆，妈妈经常跟他做“点名”游戏，念到爸爸的姓名，爸爸很响亮地回答：“到！”念到妈妈的名字，爸爸不做声，但有时候念到阿深的、我的、弟弟的名字，爸爸也会喊到。那是他盼望我们快点“到”呢！

回家的路上，阿深说：“妈太不容易了，爸的屎尿都要她来清理，是吧？”我说：“是啊！她也快七十的人了。妈这一辈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纯粹是为了真爱，嫁给爸。凭她当年的才貌，要找个家庭条件比爸强十倍八倍的人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偏偏选了爸爸这个家徒四壁、母亲有病、下面还拖拉了一大堆弟弟妹妹的长得高大帅气的人！然后，生下儿女，孝敬公婆，和睦大家庭，受了好多委屈，吃了好多苦，都无怨无悔。爸生病不能干农活之后，她开始做买卖，赚钱供我们读书。到爸不能自理后，她也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什么都自己扛着，生怕子女受累。她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我若有一半妈妈的伟大，就会很伟大了。”阿深说：“你也很好，很孝顺。你不必那么伟大，嫁给我，我会努力让你幸福，因为我没有你爸那么帅，必须加油干，哈哈！”

阿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一向是做得多，说得少。但是，今天的话，令我动容。日久见真情。想起曾对他的苛责，想起他对我、对父母、对儿子的默默付出，很想温柔地对他说声：“谢谢你，亲爱的，父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