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穷面前,亲情究竟值几分?
那一天,父亲的来电,第一次在上班时间响起,我整个人开始慌乱了。
因为父亲知道我上班的时间点,不是紧急情况不会给我打电话,但是此刻电话响起,我的心情开始忐忑不安。
一瞬间,无数种假设在我脑海里像轰炸机一样不停歇,除了担心害怕以外,但最让我恐惧的是徘徊在我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平静的日子可千万不能受到牵连”。
我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至亲绝症,本来紧巴巴的家庭存款付诸一空,接下来我不得不从我微薄的薪水中抽取大部分钱像房贷一样源源不断的支援着家里,日子开始掰着手指头过着,不能再去下馆子,喝咖啡、唱K,衣服也只能上淘宝买最便宜的了,双十一、618吧从此与我毫无关系,连买卷卫生纸都要上拼多多舔着脸让别人帮忙砍价,至于女朋友,呵呵、本来已经嘞着裤腰带的生活已经就让她觉得“生活质量很差”,我能开口说“请你相信我,未来我一定你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这种话说的多了,我自己都已经不相信了,已经丧失了承诺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怎么了”我尽量压抑住自己紧张的心情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没别的事情,就是你奶奶出了一点事”我能感受到父亲小心翼翼的语气
我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无数种假想后的压力瞬间幻灭
“你奶奶走了,本来你这么远就不让你回来了,但是你堂哥他们都回来了,你看下能不能买到票,尽量明天赶回来”我听得出他的希冀。
奶奶走了,说实话那一瞬间,我如意料之中一样,没有过多的哀伤。奶奶跟我们并不亲,从小也接触的少,所以悲伤并未如约而至。
紧接着,我迅速在脑海里盘算着请假、交通、时间给我带来的经济损失。“哎”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月支出又要超很多了。
第二天8点,按照以往的惯例,此时我应该刚刚出门,挤上高峰期的公交,站在公交车的门口,脸快要贴到门上,一只手撑着门把手给自己撑出一片小天地,一只手提着3.5的早餐,此时还不能分神,这个位置到站开门时一不注意很可能会夹到脚。但是此刻我得以微微喘息,已经坐上了回武汉的高铁,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从毕业到现在已经快4年了,毕业之后跌跌撞撞,现在勉勉强强活着,只有每年的春节才会回家,夏天回家到是第一次,不是说支付不起费用,只是感觉没什么必要,毕竟谁不想衣锦还乡呢?
清晨,天还蒙蒙亮,我被母亲叫醒,今天将要走1个小时的山路去到老家。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走过山路了,老家的印象也很模糊了。清晨空气还微微有些凉,但是走上十分钟时,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天慢慢亮了起来,群山也越发显露出它的身姿,爬过一个山坡,我不由得眺望远方,满目翠绿,鸟叫虫鸣,微风正和煦,抬手遮眼,不仅仅是阳光,还有漫山遍野的绿。我蜗居的那15平,一天到晚都需要开灯,阴暗潮湿,逼仄狭小,每次熬到周末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公园晒晒,炙热的阳光谁能想到竟然成了走入社会后的一种奢侈品,更别提这耀眼的绿,还有这清新的空气。
心底有个声音如大地惊雷般响起“那就回来吧”,“我也想啊,可是已经回不来了”
老家已经没有人常住了,大多数房子已经破败了,门的杂草丛生,我们的下一辈,以后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了。父亲看到了我,表情有些欣喜,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马上隐藏了起来,冲我点点头。葬礼开始,披麻戴孝,入土为安,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打我记事起,这是第一次参加葬礼,每个人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悲伤,好像是完成某个任务,终于松了口气。清理完场地,没有过多的交谈,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山间又恢复了宁静,我坐在院子里,平时那种无时不刻莫名的焦虑,此刻竟然荡然无存,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无比真实的活着。
孤身独坐,回忆从前,没有鼠标键盘哒哒的敲击声、没有汽车的鸣笛,我竟然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自身。
嗡嗡震动从口袋里传来,打开手机,一瞬间眉头紧缩。
“这个月房租得涨两百了”房东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用力的握住手机,直到手机传来关机的提示音,长长叹了口气。
“爸,赶紧收拾下,我得赶晚上的火车了”
再没留恋的走出院子,山间再次归于沉寂。
后记:后来读到胡适的《一个问题》时,久久不能释怀,胡适的同学朱子平看似儿女满前的福人,分隔多年遇到老同学第一句话就是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有时候,我从睡梦里喊着‘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什么的?’小山(胡适的小名),你是学哲学的人。像我这样养老婆,喂小孩子,就算做了一世的人吗?”…… ”
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