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皱了一池秋水

雨，皱了一池秋水

一

连日的阴雨，还伴着风。

据说此次阴雨是因为台风来袭。我生活在一个北方小城，这里的人对台风并不熟悉，认识台风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每晚七点半中央气象台的卫星云图上听到它们美丽的名字，可是今年不同，台风已经来了两次，与往年的台风相比，这两个台风仿佛八爪鱼一样，轻易地伸长自己的胳膊，盘踞在这个小城。

唯一的收获，就是我可以好好地比较一下台风过境带来的雨和平常的雨有什么区别。平常的雨，打几下雷，最多凶神恶煞地下上一个小时便退出，天空又换上了蔚蓝色的幕布，大地上又撒上阳光的金粉。台风雨则不同，像分别的情人幽怨的眼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泣如诉，如琢如磨，不知停歇。

最喜欢雨的，是一岁半的儿子。他习惯了每天下午睡醒后和爷爷奶奶乘车到公园去吹风，今天看见雨格外兴奋，吵嚷着要出门。我只得撑开伞抱着他来到楼下。他兴奋地喊叫：“雨”！一会，硬是挣脱着要去踩水。

儿子喜欢雨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喜欢鱼儿，每次在河边看到一个个小小的圆晕便手舞足蹈，他知道鱼儿在水底。而现在，小雨滴在地上有水的地方也嵌入一个个小圆圈，儿子可能也以为有鱼呢。

嗨，管他“雨”或者“鱼”呢，孩子的世界即使再单纯也有我们成人理解不了的小秘密，只要高兴就好。

最讨厌雨的，是八岁的女儿。一下雨，她就不能和小伙伴们玩了。她的小伙伴除了她的弟弟，还有小区里不超过两岁的小孩。

“咱们小区里所有的小孩都喜欢我，只要看到我来了，他们连爸爸妈妈都不要了！”

“是吗，看来你很受欢迎啊！”

“那当然。”

我为女儿感到高兴，小区里所有两岁以下小孩的名字、小名以及他们的脾性她都如数家珍。她心性单纯，和小孩子们在一起，很少有烦恼的时候。而以后她长大会发现，取悦一个小孩远比取悦一个成人要有意思的多，可能也要难很多，我不希望她长大后成为一个只会取悦大人的人——成人的世界规则太多，我希望她永远快乐。

二

对于雨，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是那段和小雨靴有关的日子。

天降大雨，妈妈接我放学。

“都跟我走，我给你们带路，我知道哪里陷不到泥里，我穿着雨靴呢。”小伟得意得样子和那大雨一样“嚣张。”

我第一次听见“雨靴”这个词语，也是第一次见那美丽的小雨靴：鹅黄色的鞋面，深深的鞋筒，恰到好处地把半截儿裤管隐藏起来，最让我躁动的，是鞋上印着两个卡通人物，舒克和贝塔。舒克和贝塔一个穿着蓝色的披风，一个头戴绿色的头蓬，开着飞机和坦克打击敌人。我和妈妈都穿着凉鞋，里面灌满了泥，深一脚浅一脚的，稍不注意就会从脚上脱落，还得回去找鞋。我多想把那双鞋夺走穿在我的脚上，哪怕一会也行啊！

“想都不要想。”小伟一点面子也不给，“给你妈要去啊！”

我分明觉得，舒克和贝塔的子弹都“嘟嘟”地打在我心里。

刚想怼过去，妈妈硬拉着我直奔家里，我也有了一双雨靴子，比小伟的还漂亮。蓝色的鞋面，葫芦娃在鞋面上虎虎生风！

我高兴啊，就盼着下雨!每天都问村头一个在工厂里上班的大叔，他的收音机里每天都有天气预报。

“今天有雨吗？”“怎么还不下雨？”“再不下雨我就没法在水洼里跑了”。

去的回多了，大叔也纳闷了：“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啊！”

终于下雨了，还没停，我迫不及待把小伟喊出来。我疯狂的在雨水里撒野，哪里泥水多我就去哪里，让小伟看到我的骄傲，“我的靴子是最新的，你那都掉颜色啦！”

我终于赢了小伟一回，做梦都唱着歌。

天晴了，我舍不得把心爱的雨靴脱下来。晚上睡觉也舍不得脱，我梦见自己和葫芦娃一起在泥水里打妖怪呢……

骄阳似火。地面很快就干了，没有水洼地了，我再也无法像个骄傲的解放军行走在泥地里了。

妈妈把那双晒干了的凉鞋拿给我，说：“快脱下来，会焐死的。”

“不，说不定哪里还有水洼呢，会把凉鞋弄坏的。”

一整天，我的脚像踩了火一样，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费力地把靴子脱下来，却觉得脚心生疼，竟嘤嘤地哭起来。妈妈拿来手电筒一看，脚上起了血泡，脚心那里愣是粘下一块皮。

“明天我背你上学。”

天热，我再次央求妈妈用家里打的麦子换西瓜，妈妈说啥也不同意，最后拗不过我，只好灌了一点麦子换了两个西瓜，我分明觉得，我家满满的粮食袋子那天忽然瘪了下去，换了西瓜后就更少了。

吃着西瓜，妈妈背着我走在上学的路上。

“妈，咱家的粮食袋子怎么就没粮食了？”

“嗯……你越来越能吃了呗。”

就那点麦子以后还能吃几次西瓜啊，有个西瓜籽卡在我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咽不下，咳嗽的我两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