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记忆,没有手机的那些年(四十八)
接着我无意中得到小蓝的手机号。好容易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晚上,将她约出来散步。近看小蓝,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不过鼻子很可爱。我们二人从女生宿舍门口出发,在夜色中开始散步。这女生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一种新疆干果。不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整个过程我浑身颤抖不已,在特定条件下我就犯这个毛病。我努力装作镇定自若,形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形象。过了15分钟,我惊奇的发现竟然回到女生宿舍门口了,两人只好告别。
这件事情证明,学校太小是不利于谈恋爱的。
这件失败的事情之后,不知为什么,小蓝不再回复我的短信。过了一年,这人毕业,从此再没有下落。
开学一周后有幸见到系主任,当时这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在台上自豪的告诉大家,我们学校,在全国范围内,应该是离市中心最近的学校!之后大家兴奋地一片议论。当时我没想明白这是个优点。生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老者的暗示:步行去春熙路只要20分钟,出门就有密密麻麻的车站和出租,只有被碾死一星期才露出尸体的可能,绝对没有等车的尴尬。这时候我们弄清楚了很多事情,比如那幢很高的楼,它不是我们的。走到近处一看,在学校墙外边。只免费供我校学生瞻仰。
当需要一件新衣服的时候,这个城市的人就需要去春熙路。我在人海中穿行,不断闪身躲过迎面拥挤的行人,后来终于迷路。我停下脚步找到一人问道:这是哪。回答:春熙路。
每天下午下课后,大家会先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再狂叫一阵,狂叫完了发现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还是去网吧上网,于是一寝室的屁股都挪地。天黑以后,学校门口的网吧就会充满学生。当时开始风行打一个叫什么幻想的游戏,大家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团队合作的东西,每人各选一职业,开始疯狂练级。
最疯的是蛮子,选一法师,练级飞快。见着怪就打。我问蛮子为什么这么疯狂的练级,蛮子说练级好啊。我说你练级图了个什么,他想下说,不知道。蛮子是理科生,理科生做事都讲求实际效率。蛮子说,明天就升28级了!
难得有这么一次团队合作的机会,大伙一时合作得难以自拔,一齐通宵。凌晨7点钟,我开始冷得发抖,我说走吧。几人鱼贯而出,这时候天微亮。食堂刚开饭,我颤抖着拿着一张饼,巴不得用一秒钟吃完,然后找个地方睡觉。拿着饼转身迎面碰到班上的一女生,这位女同学对我说,这么早就来吃早餐。我在恍惚中点头,吞完饼,颤抖着回到寝室。躺在被窝里依然寒冷,只用了半分钟大家就睡的跟死一般。8点钟我被其他人惊醒,第一节课是会计。大家梳了记下头一番去上课。我做了痛苦的决定,要和大家去上会计。因为老师每次必定点名。我想自己这时一定是一副死相出的门。会计在一个奇大的阶梯教室,这个中年男人在几家大企业任总会计师。这样资深的老师给我讲课,带来的直接效果是,听5分钟我就又睡的跟死猪一样了。更不用说昨晚一夜没睡,他还没开口我已经进入状态。
我们放弃这个游戏是因为突然一天他宣布收费,这和游戏当初的宣传语完全背离。大家大骂这个公司骗子,之后再也不玩这个公司的游戏。这个叫什么幻想的游戏从此搁浅。
上完每天的两节课,大量的时间里我们无所事事。所以大家决定找一份兼职。这时候已经是一年的冬天。南方的冬季,室内阴冷的深入骨髓。我的和岩两人的手指关节个个红肿,长满冻疮,并且奇痒难忍。在这个世界上,我讨厌的事情就是起早。但是每个周末的9点钟,我必须和其他三人重复这件事情。离开温暖的被窝往往逼我做出痛苦的抉择。
我们的工作是往返于各个大学贴广告,工资一天25元。因为大学之间距离遥远,公司给配了两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有闸,另一辆的轮胎漏气。两辆车子行驶在大马路上,手已经被吹的失去知觉。旁边蹬车的蒋轩,还没有完全清醒,手缩在袖子里一手抓着车把,驼着背蹬车,我指着他的动作笑,说你真他妈像个老太婆。蒋轩骑着那辆没有闸的车,总是让人担心安全,所幸蒋轩遇到危险,总能提前用脚刹车。最多一次也不过刚好兜到一位老太太。
到西南财经大学门口的时候,我骑过一滩污水,当即滑倒,正好过来一群抱着书的女生,哈哈大笑。我们进去以后发现这里可以用空无一人来形容,诺大一个校园空空荡荡。许多教学楼空置,找不到可以贴广告的合适地点。4人会面之后,坐在自行车上休息。这时跑过来一个看门的,看来跟踪已久,一把没收我们的广告,当面骂道:“你们就乱贴牛皮癣!统统都是牛皮癣!”然后我们被赶出这个地方。
因为这次不顺,往后一提起西南财经,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潘永觉得我们的兼职实在可笑,于是给中介交了500块。对方的承诺是一个月内找到一份日薪50的职位。一个月后没有消息,潘永前去讨要中介费被对方拒绝。听完潘永的遭遇,我们个个义愤填膺,这不是欺负人吗。一行8人浩浩荡荡步行去那公司。在我们去的这幢大楼门前每天都有人拦住路人推销中介。我们上到十七层,这层的各种公司零星散步,多半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台饮水机。我们仗着人多势重,一齐挤进办公室。对方第一句就是:“怎么,仗着人多想打架是吧?把他们几个给我赶出去!”过来一壮汉,推着我往外走,潘永宁死不动,甩开被缚的胳膊:“你们敢动手!”我回头一望,其他人早已躲到门外。我出来后望着他们,看到一张张尴尬的脸,对他们的神勇之速佩服的同时,觉得我们都特别渺小和软弱。
走在路上大家都垂头丧气。没想到八人就像一个花架子,这么不堪一击。我说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骗人,应该去消费者协会告他们。王鹏说:“哎,要告早就有人告了,不是那么简单。再说潘永当初连收据都没有开,有什么证据呢。”
“你傻啊,潘永。”蒋轩补了一句。
从此这事无人再提。
当天气十分冷的时候,我们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据说宿舍温度比外面还要冷,无法室内活动。睡起来抬头看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一时半会弄不清这是早晨还是下午。我起来的时候,蛮子总坐在他的床头做微积分的习题。他是寝室唯一一个理科生,小时候经常跟着爸爸出去卖菜,经常算账,故而小学数学成为特长,知道现在。微积分考试这外星人居然能拿到98。为了心里安慰,我也拿起绿皮书看了一会,半道也做不出来,就去吃晚饭。
这样的下午我总是非常失落,一切就像永远阴沉的天空,另人感到压抑和无望。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样的天气。报纸说近两周又有很多人得了抑郁症······因为私家车过多,地形又无法扩散废气,这儿被列为重度污染城市。所以可以解释每天下午鼻孔里都是黑色的污垢。如此说来,广大市民不觉中起到进化空气的作用。
我方才意识到“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是一句广告语。
有一天下午醒来,宿舍里的人走了。门开着,外面已经下午,只剩一丝隐约的黄晕。抬头看见对面床上还坐着安,在低头看书。他说走吧,该上课了。那时真他妈的想哭。这是什么日子啊,昏天黑地的,每天睡觉,吃饭,上该死的微积分。
晚上我被蚊子咬醒,正赶上铺的兄弟呓语。他先是学人猿泰山叫了两声,接着是一些拟声词,似乎很气愤。详情已经记不清,总之可以称作最具创意的一次。早上再次醒来,问他是不是梦见当了一回丛林之王。可惜这兄弟已经回归人类,对昨晚的事毫不知情。因为觉得自己实在很有运气听到这么神奇的梦话,就去旁边宿舍表达了一下我的感叹。大家一齐说,切-----这算什么,接着拿出镇室之宝研究生同学,再次震惊了一下我。研究生同学以前不叫研究生,其实只是谐音。大一新进班的时候属于旁边的寝室。彼此并不熟。但是每天早上起来做早操都能看到他路过,然后透过眼镜对我意味深长的一笑。让人感觉到清晨的寒意。在某一个夜晚,大家睡的渐入佳境,研究生忽的坐起来,叫旁边的阿翔,阿翔阿翔。阿翔同学没有醒。接着又继续叫阿顺,阿顺。阿顺支吾了一声。
研究生同学此时大叫,火车到站了!大家快下车!
此事后来不径而走,载入史册。一直没有更牛逼的梦话来打破这句最牛逼的。
研究生所在的529寝室,四个人总是统一行动,不行动的时候一并卧床不起看报纸,最近流行买彩票,并且全民参与,每天进去都是几个人在专心研究报纸的彩票版面。胖子阿顺常说,妈的,要中个500万,就立刻离开这破学校回云南。
每个寝室都有自己的文化。在一个房间生活几年,不同的人难免养成相同的习惯。宿舍斜对面的屋子一直被叫作年度最无聊寝室。任何一个时间进去,都有人修脚,发呆,平躺。
楼门口公布的最干净寝室,照片常取材自我宿舍对面。这这个寝室的地面比我们的床还要干净。有一天楼管过来,在最干净寝室门上钉了一块牌子,上面有五颗星。于是这寝室成为五星级寝室,让人敬仰。我宿舍旁边的寝室比较幸福,拥有四台电脑。里面的所有生物每天和电脑形影不离。我们叫作游戏寝室。游戏寝室对面的屋子我一直叫作年度最无聊寝室。任何一个时间进去,都有人修脚,发呆,平躺。
来年赶上一次地震,地震时游戏寝室该上网的上网,该睡觉的睡觉。对面的五星级寝室地面依然干净。斜对面的最无聊寝室依然有人修脚。而我们寝室呢,应该是最怕死寝室。小有晃动,便有哥们吃惊的说,又晃了,又晃了。在大家准备撒丫子的时候,发现是另外一人在边听歌边摇床。
一个学期后,先后有三个人成为先行者离开班级。一个家里发大水,无钱再交学费,于是返乡;另一个想挣大钱,在学校觉得没有前途,遂只身闯荡广州;第三个情况最好,家里出钱到外国上学。这个人经常和我一起踢球,另我十分羡慕的是此人同时精通篮球和足球。而一般精通足球的人就意味着与篮球无缘。看到他就让我想起高中时的队长。第二学期开始我很久不见这人,一问才知已经前往新加坡,我当时表情夸张。一声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但是他需要和我们打什么招呼呢。
剩下的人没有胆识也没有钱,只能留在原地。
接着学校组织了一次为期十天的军训。大巴载着我们来到城郊的某一军区。该军区身处山区,据说两天有一次雨水,湿润的像热带雨林,不同的是十分阴冷。大巴开进去,有好几个学校已经在里面训练。每六个人被分到一间宿舍,宿舍里除了床什么也没有,床上除了一张木板,什么也没有。我们每人拥有一双绿色胶鞋,一套迷彩服,无法替换。大家的胶鞋连续服役几天后,就已经适宜苔鲜生长。那双胶鞋无可替代,最后被穿成拖鞋。每天早晨起来,会有无数的胶拖鞋以千奇百怪的形态出现在操场上。一次集体深蹲体罚中,我们三班小松的裤子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内裤,所以那段时间,小松同学内裤的颜色已经不是秘密。那哥们只好把口袋翻出来借以遮羞。于是在这个军营里就经常会看到一个拖着胶鞋的兵,口袋翻在外面,让看到的教官心生厌恶。每每路过其他营地,驻守教官总会大喝一声,那个同学,把你裤子收拾好!把小松吓个半死。
我们三班拖着潮湿的胶鞋,每日早晨排队领早饭。这一时间我觉得我们是一群乞丐。大部分时间我班站在原地不动,教官说这种训练叫站军姿。教官总是闷头不语,他需要想一些东西。这令我们十分痛苦,膝盖彷佛要断掉。过了两天我们得知原来是教官远在湖南的女友身患绝症,为了不拖累他,断绝联系。于是议论声里满是同情。但这教官并不同情我们,想到心情恶劣之处,就以虐待三班作为发泄。他让大家走正步,一走正步,大家就会犯错,因为我们是专业军姿队,颤抖着都可以继续站军姿。正步和其他的步,我们训练的比较少。后来我们就成了专业罚站队。教官看我们走不好,就罚集体站军姿,以巩固这唯一的优点。教官发现大家已经站得不再像以前那么痛苦了,就换个花样,集体俯卧撑或者鸭子步。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并没有配备高强度的午饭。每日萝卜土豆两盘固定不变,见不到半点肉类。想起交的300快伙食费,同桌一人暗骂这地方不知吃了多少回扣,这萝卜值300快。骂完正巧下令吃饭,这人抢先端起一盘菜,毫不客气的倒入自己碗中。再放上桌子,只剩一底汤水。我不禁佩服这位同校的素质,用鄙视的目光照射几次,这人全然不觉,脸皮厚的让人想用锅铲问候。
与我们同堂吃饭的还有四川艺术学院的女生。她们的桌子在我班背后。开饭前这些人摘掉帽子,个个露出白皙花容。一桌人短暂交流后,打出最高成绩:平均分90分。一开饭,这边几个桌子的人头都朝着身后,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饭吃进去的。但是我对面的这些女生自恃姿色过人,个个争相比赛耐力,半眼都不瞧这边的男生,彷佛这边是一堆残次品。只是趁着扎头发的时间,用余光掠过这边的饥渴,虚荣心得到满足。
第三天晚上,教官命令大家洗澡,大家纷纷准备好肥皂,毛巾,海飞丝。排着队往澡堂前进,到澡堂门口立定,教官说只能10分钟。我们冲进去用了一分钟脱光,用了一分钟把水调好,然后发现是三个人合用一个水龙头。当时我非常犹豫要不要上肥皂,已经有人上了,有的不敢上。当我把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浸湿后,准备大干一番,接着听到一声吹哨。于是大家用了一分钟把衣服穿好,又用了一分钟把裤子穿好。
洗完这个澡的结果是,大家发现更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