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引(8)十字坡客栈
江惑在山上住了十年,从一个孩童,长成了一个少年,他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师父让他下山,心中万分不舍。大威与小乖颇通灵性,拉住了吱吱乱叫,不放他走。江惑更是难分难舍。无尘子天性孤傲,不愿让别人看到他挥泪送别,故避而不出,纯阳子带了两头猩猩直送到山下,这才洒泪而别。
江惑艺成下山,所闻所见,俱觉新奇,只见一路行来,见百姓人人衣服褴褛,饿得面黄饥瘦。行出百余里后,见数十名百姓在山间挖掘树根而食。他身边有些师父留下的银两,却也无处可买食物,只得施展武功,捕捉鸟兽为食。又行数十里,只见倒毙的饥民不绝于途,甚感凄恻。行了数日,将到山西境内,竟见饥民在煮了饿死的死尸来吃,他不敢多看,疾行而过。
这一日来到一处客栈,店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一个人开店,无亲无故,来历不明。
少女的客栈有几间客房,平时又贩卖肉粥,由于地处要冲,来住旅客很多,所以生意不错。她还养了一些驴马,有时客人需要倒换坐骑,她便将自己所养驴马以低价转手,很受欢迎,很多旅客都慕名而来,说少女长得俊,心地也好。
在此之前,已有六七个客人先到,占了外侧便塌,江惑后来,只得安顿在最里面,隔壁就是少女的房间。
像往常一样,少女很殷切地以美食好酒招待客人,大家都很高兴,胃口大开——所谓“秀色可餐”,说的就是少女吧。直至二更天,客人们在醉意中各自安歇。江惑虽不会喝酒,但也很高兴。
这天夜里,江惑辗转反侧,就在他于黑暗中发呆时,似乎听到隔壁有奇怪的声音传来,那可是少女的房间,这叫他很感兴趣,于是悄悄起身,从缝隙中窥视:“只见少女点着蜡,取出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微型的耕种用的农具,以及一头小木牛和一个小木人,分别只有六七寸高,放在灶前,含水喷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江惑骇然:小木人牵着木牛开始耕种,少女又取来一袋荞麦种子,叫小木人种上。
须臾间,种子发芽,很快便成熟了。小木人又开始收割,得到七八升麦子。
少女又放置了小磨,令其磨成面。最后,她把小木人等物件收入箱中,开始用那面做烧饼。
江惑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候,鸡鸣天亮,少女把做好的烧饼端上来,给客人们吃。
江惑没有吃,走了出去,在窗外偷看。果然客人们吃完那烧饼,就一个个地倒地变成了驴。
少女一笑,将他们驱赶至店后关起来,客人们的钱财尽归自己囊中。
江惑微微一笑,离开了客栈。路上想起这件事,觉得很有意思,佩服少女的异术。
过了几天,江惑从洛阳东返,再次路过龙门客栈。这一次他有备而来,带了几个荞麦烧饼。少女依旧热情招待了他,这次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入夜后,少女问江惑有什么想要的。江惑说:“明晨需要早点出发,你还是给我准备点早点吧。”
少女道:“没问题,您只管睡个好觉。”
半夜后,江惑爬起来再次窥视,见到与上次一样的情景后,他不由轻轻一笑。
第二天早晨,少女把烧饼端上来。
江惑看了看烧饼,对少女笑道:“名起口有点渴,可否劳烦您替我倒杯茶?”
少女欣然答应,转身出屋取水。
江惑赶紧把自己所带的烧饼拿出来一个,放在盘子里,又取走一个踹于怀中。
少女回屋后,江惑正在吃着自己那个烧饼,并对她说:“忘记了,我也带有烧饼,你把剩下的这些给其他客人吃吧。”
少女斟茶时,江惑又说:“如不嫌弃,品尝一下我带的烧饼如何?”说着,他取出刚才从盘子里调走的那只烧饼。
少女笑纳,吃了两口,倒地变成了驴。
江惑一笑,骑上她出门而去,话说这少女日行百里,无处不能去。
一个月后,在西岳庙东五六里处,江惑于路边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少年拍手大笑:“臭丫头,怎么变得这幅模样?”
四周除了他和这个少年,这头驴,不用说,少年肯定和这少女相识,故意东张西望道:“兄台,你想女人想疯了吧?”
两个人都有些玩世不恭,少年虽然与少女自幼交好,可言语间也是不正不经,笑道:“贤弟说哪里话,就是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看不上这头倔驴的,不过本少爷走得累了,贤弟想必也骑得累了,不如让我也清闲清闲。”
江惑耸了耸肩,坏笑道:“除非,你能接我十招。”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口气不小,让我让你三招如何?”右手一抖,指尖丁零当啷,出现许多精钢锤炼的细小薄片,聚在一起,化为一团明晃晃、光灿灿的精钢圆球。江惑笑容敛去,双眼顾盼流光,越发风神照人。少年与他目光一接,不但提不起丝毫敌意,反而生出了几分好感。单看他的容貌风采,真如林中仙、月下神。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大可对坐品茗、围棋论道、一洗凡俗、消尽块垒,与之打打杀杀,真是大煞风景。“少侠请出招。”江惑声音入耳,少年才如梦方醒,抬眼看去,江惑抬起右拳,徐徐送出,一股寒气沉凝如山,奔涌直来。少年脚踩奇步,避开正面,一招“孤梦星魂”,左手圈转出拳,横击对手拳风,右手微微一招,手中钢球散开,数十枚钢片嗖嗖飞出。江惑站立不动,变拳为掌,小臂画一个半圆,呼地向下扫出,只听叮叮当当,钢片散落了一地,他上身不动,跟着向前跨出一步,少年还没看清,他已经身在半空,左脚有如天马飞蹄,直勾勾踹向少年的咽喉。少年右手抖出,射出点点寒星,钢片忽集忽分,飞向江惑的面门。江惑凝立不动,双掌圆转如意,钢环左来左迎,右来右挡,神力所向,无不应手而飞。两人正打得起劲,江惑突然叫道:“别打了,那头驴不见了!”
少年应声收招,和江惑一起追去。
原来,驴子看二人斗得难解难分,自己先走为上策。
江惑施展五行迷踪步,少年被远远落在后面。
“她在这里。”江惑终于在一空旷地带找到了她。
这时候少年也赶了上来:“兄弟,你这是什么步法,好快啊。”
“本少爷自创的,厉害吧。”
“切,不说算了。”少年懒得再问。
“这头驴还没有本少爷跑得快,算了,送你吧。”江惑与少年一见如故,也不想再为难少女。
只见那少年掰开驴的口鼻,口中有词。
不一会,少女便从驴皮中跳出来,一巴掌扇在江惑的脸上,江惑躲闪不及,被打得眼冒金星。
江惑十分生气,有生以来从没人打过他,本想要责骂少女几句,却见他们已经走远:“算你跑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