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我与王生拼命而又踉跄地奔跑,带着恐惧。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直到……
“也许不该来的,”我凝视山脚,缓缓说道,“那么多人被它吓跑,也不乏那些前辈吧。”
王生并未回答,更未放下手中的面包,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一如既往地沉默让我稍安了心,但我还是没法彻底平静下来,只能像老虎一样撕咬手中的面包来掩饰微抖的手。
但它不是老虎,我想着,它可是雪人。
传说中野人的同类,大雪山的雪人,来西藏的途中我们便听闻多次。本只当子虚乌有的传言,又抱着三人成虎的想法的我们自然没怎么重视它。但自听说好些我们的前辈都被吓出西藏后,我就没有停止过紧张。
但现在能奈何?已经到了半山腰,更是我第一个到的,心有诸多恐惧也只能压在心里。匆匆吃过东西后我准备继续往上,但王生却拉住我。我别过头,顺着他如雕像般凝固的身体伸出的手指,眯着眼很小心地才发现一条被两块岩石遮住的一条小路。他点点头,我也朝他点点头。于是他开始往那儿走,我也只能跟着。
王生的想法从来没有出过错。
所以我也宽释,也不再草木皆兵了。走山路比攀崖壁总简单些,哪怕这条路并不是我们要的方向。
果然,我们的确是走的正确的方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向上,王生更是回头示意让我放心。我便彻底不再紧张,一步一步专心地跟着他。走了一会,王生突然不见了。我被吓了一下,浑身湿粘,脚像钉在路上一样,进退维谷。不过前面的岩石后突然又冒出王生的头,我舒了一口气。他挥挥手,好像在让我过去。我大步走向那块岩石后,一个山洞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别过头,他点点头。我们便进去了。
洞里不同于洞外的明亮,反而黑的让人毛骨悚然。“可以歇歇。”王生取下帽子和眼镜,缓缓跟我说道。我应诺了一声,也扯下了帽子,理了理湿透了的头发。突然,我听到了一阵紧密的脚步声,我以为是王生,于是没有理。但一只手又突然砸在我的肩上,我大叫一声,急忙回头,却发现是王生。他那平时冷静的像雕刻品的脸此刻居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透过他的双眼还能看到一丝丝害怕。我于是想起那脚步声,那不是王生。
可,那又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撕裂了我的脑海,我尽力不去相信。但当我望向王生,王生又向我点点头时,我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
果然是它,那只……雪人。
倏然,脚步声停了,一个身影也停在洞口。那是个高大的身影,如人一般的身形,仿佛很壮实。只是左臂格外长,且细。他只停了一会,便朝我们一步步挪过来。
我和王生呆滞了,不知所措。它慢慢靠近,之后仿佛已经确定我们没有武器,便冲了过来。随后,一声爆响传入耳中,就好像鞭炮。我以为是它踩到了什么枯树枝,或者拿石头丢我们却砸到岩石之类的声音。但王生突然活过来一样,拉着我拼命地往洞口冲。我只得跟着他一起冲。它愣了,我们也趁机冲了出去,又走上了那条路。
我与王生拼命而又踉跄地奔跑,带着恐惧。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渐渐如雷声般大。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了上山的地方。选择那儿上山自然是因为那儿崖壁最缓,这也让此时惊慌失措的我们有办法在恐惧支配下顺利下山吧。
“啪!”
又是一声如雷巨响。好像是从后面传来的。我知道那畜生已经接近我们了,但没有办法。这里的路又窄又滑,我们没有办法快速奔跑,只有像小狗一样短步快行。王生突然回头,大概是想要看看它在哪吧。我催促着他,走了几步,却没有回应。
我心里暗骂了几句,回头看时却发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人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它仿佛疑惑地盯着雕像一般的王生,又有心思瞥了我一眼。我一时迷茫,竟忘了恐惧和逃亡。风推过来了,雪也开始坠了过来,满目间只剩白茫茫的山,和风雪的悲吼,仿佛大自然在愤懑着什么。
愤懑着什么呢……
我突然清醒,此刻也不是思考的时候。我正要喊王生,却突然哑了喉咙。雪人举起了那只细长如骷髅的手,却对偏了前方的王生。但王生仿佛嫌它对偏了一样,竟径直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啪!”
又是另一声巨响,风雪也更加肆意地哀嚎。我从没想过王生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举动。正要去帮他时,却听到一声新的巨响。
“快走!”
这是王生,他让我走?我在这回声中呆住了。眼见这回声将要引来雪崩,我明白了王生的用心。
他想和雪人……同归于尽……然后救我出去。
彻骨而又可撕裂我的狂风卷着我,我忍住那悲壮的吼叫。凭着脸上轻微的温暖,我有一次清醒,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回了旅馆,我歇斯底里地痛苦着,嘶吼着。直到住在隔壁的人重重地敲了墙,我才停下,才发现现在是早上五点钟。
我已精疲力尽,刚才的发泄虽减免了我的痛苦,却也增加了我许多疲劳。我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我收拾着行李,准备去买车票,离开这里。电视里,新闻栏目正报道着最新新闻:
大量藏羚羊于今年起失踪,疑似被盗猎。
我沮丧地关上电视。
今天的新闻,居然不是雪崩和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