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维度(1)
一抹鲜红染了秋叶
匠铺门口,撑着一把在附近纪念品商店新买的油纸伞,抬头看着上面的招牌。
“秦家铁铺!”
铁匠铺今天没有生意,一场大雨将所有人挡在自己家里,秦华林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抽空歇息歇息,靠在自己铺子内院的一张摇椅上,端着古色古香的小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看着院子里铺天盖地的雨幕,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一丝不安。
虽然说打铁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那么盛行了,但是依旧还是有些人喜欢人工打造的器具,美其名曰独有的价值,而且他秦华林也不是为了混那一口饭吃,在这里落脚不过是因为累了,想歇歇。
就在这个时候,前门开启的轴承声响起,不多久,便从前堂走进来一个人影,一身黑衣与夜色相容,撑着油纸伞,看不清面貌,背着一把长刀,就好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自然。
这个年代还会用刀剑这种冷兵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除了演员和厨师。
那人步伐不停,平静的走下青石阶,一脚踩进雨幕里,遥望着秦华林。
眉头猛的一皱,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一整天的不安到底来自哪里。
握着小茶壶的手由于太过用力,骨节开始微微发白,脸色却平静的问道:“如此大的雨,兄弟你应该不是来做生意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那人没有多废话,戴着个黑色口罩,露在外面的双眼中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杀你!”
秦华林顿时全身肌肉绷紧,他早年杀人无数,有人寻仇也是正常的,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不安,他知道,眼前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与他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
“什么仇?”
“没仇。”
“为什么?”
布衣纷飞,来人一把抽出背后的长刀,轻松切开刀鞘外裹着的旧布,遥指秦华林。
刀长三尺有余,宽两指,笔直,黑色的刀身上刻印着让人看不懂的文字,显得有些秀气,但此时此刻却杀意凛然。
“为了世界和平!”
“……!”
看来者不善,秦华林眉头一皱,一股强大的气息喷涌而出,将摇椅震的粉碎,早已年过半百的他瞬间散发出无穷的战意。
摇椅不在,秦华林自然站起,腰杆子挺的笔直,好似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所向披靡的年代。
雨还在下,院子里的气氛也是异常紧张,两人相隔不到二十米,这么短的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几乎可以无视。
秦华林在等,等对面那个少年出手,对于他那把刀,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也记不起来,所以他不敢贸然出手。
那黑衣人也在等,等秦华林的气息稍弱的那一刻,生死之战,快不过一息之间。
瓢泼大雨拍打着院中的枯树,树枝上最后的几片老叶也快承受不住了。
终于,在一颗豆子大的雨滴跨越千米而来的冲击中,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被击落。
院中一直没有动作的两人也在此时同时发动了进攻。
秦华林脚下爆出强横的力道,推送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刺向对手。
黑衣人左手一甩,将油纸伞甩出,像一支巨大的梅花镖一样将袭来的秦坤挡住。
一声金铁交响声响起,油纸伞瞬间撕裂开来,秦华林右臂诡异的化为了扭曲的刀刃,三尺青锋,寒芒一寸。
黑衣人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半分停顿,甩出雨伞后,立马一提长刀,虎跳而出,自上而下向秦华林猛斩一刀。
长刀与手刀一经接触,黑衣人瞬间感觉一股大力从手中长刀内传来,震的虎口有些发麻,眉头皱了皱。
秦华林也不好受,早些年靠着这幅变异的躯体他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没想到今天遇到个行家。
而此时此刻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一触即分。
黑衣人双眼里没有任何变化,长刀搅弄风雨,上挑、割腹、劈颈,刀刀催人,刀刀致命,与秦华林的手刀撞击、摩擦,刀剑上的雨水溅射而出。
风雨大作,院中两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看见两道黑影交叉、撞击、分离,大雨淹没了刀剑摩擦的声音。
再一次弹射而回,秦华林也不再去管自己内心的震惊,反手一爪拍出,浑厚的力量几乎凝聚成形,一股莫大的威压带着无形的爪痕拍向了扑来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并没有选择退让,一往无前,迎着袭来的那股劲气一刀劈了上去。
而就在此时,一幕让秦华林震惊的画面出现了。
就在黑衣人的刀与那股掌劲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在他的背后浮现了一尊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而他的形象与某个世界中管理生死的神明太过相似,头顶高冠上“天下太平”四个字却与他身上的气息不相符合。
一双深邃的血瞳悄然绽放,在幽暗中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自那道身影出现后,黑衣人的刀势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死亡气息,瞬间斩破迎面而来的劲气,势如破竹。
“亡者!”
秦华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那站在雨中右手握刀的身影也变的神秘异常。
黑衣人可不管他在想什么,持刀欺身而上,电射而来,血瞳在雨幕中似流星划过,一记横劈,在空中画出一道淡淡的痕迹,沿途雨滴被尽数斩破,一往无前,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劈秦华林脖颈。
那一刀太快,快到只够秦华林提刀格挡。
“岑!”
没有刀剑的摩擦声,手刀上一道浅浅的痕迹,秦华林的脖子上一条血线一闪而没。
寂静之后,传来一声似有似无又像是嘲笑的叹息。
“骸玉!”
在死亡的一瞬间,秦华林终于认出了那把刀,那把名为“骸玉”的刀,那把属于A级亡者梁雨枢的刀。
刀剑声熄灭,风雨声依旧,院中只留下一个人还站着。
秦华林的头颅顺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滚出去老远,溅起不少泥浆,最后在那棵无叶的老枯树下停了下来,瞪大的双眼好像在诉说着他死前的震惊。
大雨洗刷着院内的血迹,也洗刷着刀剑。
黑衣人收刀而立,身后那尊魔神渐渐消散,看了看老树下的头颅,随手扯出一块黑布包了起来,向前堂走去。
雨夜中,铁匠铺前门的轴承声再一次响起,进出的还是同一个人,但有的人却再也走不出去了,希望有人能早点发现他,免得腐烂,熏臭了这清净的宅院。
“执行专员,你还好吧?”
门外另一个黑衣人看着走出门的他问到。
微微晃了晃手中黑布包裹着的头颅,“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躲在这个古城里,终于是又除掉了一只。”
雨还在下,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想要洗干净这个世界的污秽,但是却又显的那样般惨白无力。
黑色的人影慢慢走远,在雨幕之中渐渐变淡,就好像一只孤独的乌鸦,在离尘世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远望,品读冷暖。
这座城市就好像一只钢铁巨兽一样趴在那里,灯红酒绿,即使是大雨也掩盖不了它的繁华。
现代高中坐落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地段,五点钟下课,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走了,高三的那一楼还有一间教室门开着。
“路小白,今天你值日,我先走了。”萝小莉嘟了嘟嘴,也不管有没有人答应她,背上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路小白抬手刚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乖乖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走上讲台开始打扫卫生。
摆完桌子,擦完黑板,扫了地,路小白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倾盆大雨,雨点劈哩啪啦打在窗上,形成了一层水膜。
窗外的操场雾蒙蒙的一片,轿车的尾灯也渐渐变得模糊,那是来接萝小莉的车子,校工穿着雨衣正在检查排水系统,怕真堵起来明天学校也不用上课了。
路小白站在窗前,看着雨幕发呆,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秋季的天黑的特别快,今天又加上暴雨,天黑的就像深夜。
“唉!又要冒雨。”摇了摇头,路小白脱下黑色外套披在头上,一咬牙冲出教室。
这年秋天,路小白十八岁。
自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是一个人,在孤儿院一个人玩,上学一个人翻书,回到家一个人吃饭,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甚至连孤独都已经忘记了他。
在班里存在感极低的他放学后都是值日生,每天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那个人,有时候他甚至都会觉得是不是上辈子他扇了老天爷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辈子就连别人触手可得的东西都不属于他,就连这个名字取得都跟闹着玩儿一样。
他家离学校很远,靠着一辆二手自行车来回,刚好今天那辆陪伴他一个学期的自行车终于光荣的报废了,又遇上暴雨,只能把头缩在外套里,败狗一样窜进雨幕里。
外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跑过几条街道之后还是湿透了,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拧干了外套,继续跑。
拐过一个巷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此前的生活还是蛮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