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叔
今夜万家灯火。
老公的同事冯在办结婚答谢宴,一桌子的程序员和家属孩子,不可避免地讲到中年危机。
今晚的月亮很圆,清冷。
我的小叔今天凌晨在医院不治身亡。脑出血,享年53周岁。
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谁也说不来。
在晋东南那个贫穷但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我的家乡,小叔话不多,记忆中说的话都是好话,没和谁红过脸,也没见红过眼。说话温和,语速不快。爱笑,印象中的他一直是笑脸。
上一次见面,是夏天,孩子回来家,按照家乡的习俗,给亲戚送箱牛奶,吃吃饭,坐一会,聊聊天。那天,小婶做了茄子,还有炒鸡蛋...几个菜。要知道,在我们家乡,大家不常常这样吃,大家更爱吃面,吃汤面,米饭也只吃一个菜,盖浇饭。在那么忙的时候,小婶在很认真地给我们做饭。吃饭中,跟小叔他们聊天,聊很多年的头疼病,聊板乎和萍萍的工作,聊我和超超的工作。
小叔说几句话就嘿嘿笑,带着朴素的善良。
今天听到小叔走了,觉得不可思议,他还那么年轻,记得他叫我妈四嫂。上一次见面,我觉得他至少还能再活好几十年呢。他那么善良,好人不该长命百岁吗?
想起小叔的脸,我的眼泪就会涌出来,哭到脸大片过敏,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
我开始回忆小叔的一生,似乎一直都在干体力活。以前在铁厂,后来在玻璃丝厂,和小婶养很多的蚕。全是重体力劳动,因此他身高不高,背却有点驼。脸一直黑黑的,一直笑笑的。
他的儿子跟女儿都还没有成家,好在都已成家。小叔走的突然,估计也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一定很遗憾吧。
我能做点什么?
我多希望我可以很厉害,可以帮助我们村那些所有苦难的人。可是我现在连独善其身都很艰难,我该怎么办?
父亲微信上说,小叔似乎预感到自己要走。小叔生前有个小爱好,会给人算卦,但是具体算过什么我不知道。昨晚看《风筝》说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会折阳寿。
小叔走之前四天,儿子板乎回来换身份证,当时小叔把存折欠款全部给儿子交代了。之后的三天他粜了家里的玉米和不吃的小麦,把一笔笔钱放在枕头下面。然后去小婶上班的饭店,交代了这些钱。交代完之后,小婶给他下了碗面,吃了两口就开始吐,脑溢血发作。先送到县城医院治不了,随后又去了市医院,不治。
那个年代的人,孩子都有五六个。我爷爷和奶奶先后生了7个孩子,二伯15年前去世,二伯的双胞哥哥刚出生就被冻死了。如今小叔又走了。
三娘早年生二胎去世,三伯再娶,女儿移民欧洲,三伯要来一个儿子。小叔也要过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了儿子。姑姑没有生育,要来一儿一女都成家。
儿孙满堂在那个年代也许是一大笔财富,那时候人多力量大。我爷爷曾说,那个年代不会讲你家多有钱,而会讲你家有几个儿子。他有五个成年的儿子,也许是他的骄傲。而我的奶奶,在50岁出头早逝。在那个经济困难的年代,两年一胎也许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生过孩子的我意识到每一次都是一个鬼门关。而营养不良让二伯、父亲和小叔个头都不是很高。所幸我的父亲接受过家里最高的教育,高中。而家里的长女姑姑,一天书都没有读过,是现在少有的文盲。
可以选择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或者一个都不生,而一旦生了,父母都是竭尽所能为孩子好。
生命有多脆弱,我看见过小叔善良的笑脸,也看过小婶坚强的乐观,而我现在只能泪流满面。
大半个中国迎来大雪到暴雪,我那封闭落后的老家大雪封山,我回不去了。回不去的故乡,我和我的小叔阴阳两隔。
刚给大伯请假我回不去了,又给小婶打电话,让她节哀。小婶的嗓子都哭哑了。一辈子的伴说没就没了。
好好保养身体,您还有孩子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