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里的爱情 ——再读《诗经》

        《诗经》记录了先秦时代许多美好的爱情，这些美好一直幽居在历史的安静之处。偶尔前去探访，那里的高贵优雅，令人屏息。《关雎》、《木瓜》、《溱洧》、《野有蔓草》、《淇奥》等，无一不好。

        那都是物美、人美、情更美的国画，它们远离尘世的荣辱得失，在一片清新而岑寂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雎鸠在芦苇丛中喁喁私语，燕尔似漆。湖中的荇菜，生长旺盛，黄色的花鲜亮地开着。湖边，一位外表粗犷的男子，时而击鼓，时而高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鼓声激越，直上云霄；弦歌嘹亮，震人耳膜。娴静美丽的女郎啊，你怎么可以把人折磨得如此悲壮呢？

        她就在不远处，静立在风中。那人弹的每一节曲音，都落到她的心坎里。她身著彩锦深衣，仪端体庄；眼眸凝春水，秋波蕴情。她的心如蝶舞，她祈盼那人的情意，能够如湖中的荇菜，长青盈盈。

        园子里的木瓜熟了，摘一个送给他吧。另一个痴情的女子，望着树上黄澄澄的木瓜酣想。他接过她送的木瓜，喜形于色。“那么，我又赠什么给你好呢？”他问。她颔首不语。他嗅嗅木瓜，只觉得清香沁人。他解下身上的玉佩，放到她的手中。“我不是回报你的赠送，而是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像今天这样和美！”他说，目光坚定而深情。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就价值而言，美玉自然比木瓜要贵重许多。投瓜报玉，当然不是寻常的礼尚往来，与贵贱无关，但与两个人的心心相印有关。她对他的情意，是熟透的木瓜，口口清甜；他对她的珍视，恰如美玉，温润坚贞，暖人心窝。

        春天来临，冰消雪融，溱水涨了，洧河也涨了。河水涣涣，两岸百花盛开。三月三，上巳节，男男女女都手持兰草，到河边祈福来了。“你去那边玩了吗？”少女问。“我刚从那边过来。”少年答。少女不禁失落。“不过，再走一趟又何妨！”少年又说。少女乐了，牵起少年的手，一起走到“洧之外”，淹没在欢乐的人群中。

        分别的时候，他们互赠了芍药。没说完的话，就交给芍药了。芍药别名“江蓠”，又谐音“约邀”，那就是现在即将离别，千万要记得今后再邀约哦。上巳节里相识，是上天的安排，今后的交往，以结婚为目的，不问家世如何，只盼早些拣个好日子，将彼此的人生，维系在一起。

        另一个郊野，春草蔓生，草叶葳蕤。草丛中的露珠，被初升的太阳照得明澈晶莹。有美一人，走在小路上。她云髻蛾眉，著紫红短袄，穿杏黄罗裙，妍媚，明丽，宛若清扬。邂逅相遇，小伙子的脸上，漾起了比朝霞还艳的醉。

        正是美好的青春年华，在美好的春晨，得遇美好的人，何其幸运！小伙子不禁信誓旦旦，誓要将这美好进行到底，“与子偕臧”。人命若蜉蝣，一生是瞬息，茫茫时空，有此美好的“邂逅相遇”，人生又何足憾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