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棋子|花魁之死
文/人鱼海棠
我叫安棋，我是一颗棋子。
我的身体洁白圆润，没有一丝瑕疵，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在众多的白棋中，我是最美丽的，也是最骄傲的。
曾经的我，是一颗快乐的棋子，每次主人开局，就会有很多的黑子围绕在我的周围，他们的眸子像黑曜石一般璀璨，都用爱慕的眼睛看着我，争着对我表明心迹。
棋为悦己者容。
我喜欢棋子们的倾慕，那些炙热的眼神令我飘飘然，我努力地卖弄风情，在白棋中越发的出类拔萃了。即便如此，我对它们丝毫没有动心，我只是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我心仪之人，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我喜欢被他的指腹抚过身体的感觉，那种温暖的触感，和他身上的檀香味，令我沉醉其中。
可惜，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他了。
每日有不同的手指抚过我的身体，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瘦骨伶仃的，也有胖如蚕茧的，有滑腻的，也有粗糙的。
我每日思之，慕之的，却是那人之手。离了他，我觉得日子真是了无生趣。
有棋子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棋子的世界里，也有明争暗斗。
“你猜，主人会先宠幸谁?” 一颗左上角有个小斑点的白棋低语道。
“当然是安棋了，那还用说。” 另一颗棋子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说。
我沉默不语，任清风抚过我的光洁的身体，皎洁的月光令我更加的莹白如玉。我隐隐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与往日有所不同。
这是一处勾栏中的小院，一位穿着素服的女子，望着一株破败的芭蕉失神。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裳，身段妖娆，多一分嫌臃肿，少一分嫌瘦。
她是怡红院的花魁月娘，自己住在种着芭蕉的独门独院中，与那些讲究排场的花魁不同，她没有婢女服侍，凡事亲力亲为，连打扫庭院也是自己动手。
棋盘和棋子就放在石桌上，月娘的纤细的小手抚过棋盒，随手拈起我，眼神游离。
“主人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别的棋子也觉察出了她的不对。
“兴许，今日会有贵客来访。” 一枚棋子在卖弄着小聪明。
一只黑猫从地上跃入了月娘的怀里，一双像红宝石似的眼珠子，在月光下显得诡异万分。
主人随即将我放下，手掌却抚过猫毛，黑猫舒服地“喵”了一声，所有棋子都噤若寒蝉。
这只黑猫是我们的克星，每次看到它，我们都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院门咯吱地打开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他玉簪束发，面如冠玉，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得风流倜傥，清俊非凡。
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楚公子吗？
只见他径直地走向月娘，嘴角微翘，坐到月娘的旁边，轻轻道：“刚回越州，就来见月娘了。”
“楚公子你言重了，你可是堂堂相国公子，月娘不过一个风尘女子。”
月娘小嘴嘟起，露出娇憨的神情，扭了扭身，赌气道。
我们几个棋子对望了一下，月娘一向恬静安然，如古井般无波，哪里会露出这样神情来。
楚公子也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活泼的一面。他怔愣了片刻，便轻笑道：
“我这段时间不是正忙着呢。这不，刚忙完我就过来了，衣衫还未来得及更换。”
月娘的眼光又瞄向了芭蕉树，喃喃地说：
“你回来了，可我明日就要回允州了，那是我的故乡，我回去，便不打算回来了。”
楚公子急切地执起月娘的手：“月娘，你怎么......”
“公子，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吃。” 月娘把手从楚公子的手中抽出，苦涩地说道，"不如，月娘为公子舞剑？这是月娘新学的把式，你敢不敢看？“
楚公子莞尔一笑，笑容如明月一般璀璨。他豪情顿生：“有何不敢？就算死，也值得了。”
“不后悔？”
“不后悔！”
片刻，月娘换了一身装束走出来，一身红衣，英姿勃发，绝代风华，红绫缠手，尾端系剑，刹那间，剑身在月光下泛着白芒，满院剑光，风声阵阵。
忽然，红绫舞动，剑光一闪，剑尖直指楚公子，我的心忽然无端的悬了起来。
楚公子也陡然一惊，忽地站起，双手无意中压到了黑猫身上，黑猫一声尖叫，跃上了棋盒。
就在这一瞬间，我随着打翻的棋盒，和众棋子们坠落在了地上。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费力滚动着，任凭地上粗粝的细沙磨破我的身体。不偏不倚，我滚到了月娘的脚下。
月娘一个趔趄，右脚重重地踩在我光滑的身上，仰面倒下，长剑随着红绫牵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剑尖直指她的脖颈。殷红的鲜血，撒了一地。
月娘死了，被自己的剑杀死的，她死不瞑目。
我的身体伤痕累累，身上蒙上了一层尘土。心却是无比喜悦的，作为一颗棋子，我竟然在阴差阳错中救了楚公子一命。
此时，我看不到楚公子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哽咽失声：“月娘，你何苦......”
"我此次出行，便是去查验你的身世。你被歹人所蒙蔽，以为我父亲是杀你全家的仇人。为了杀我，以报父母被杀之仇。你不惜牺牲自己，做了三教九流最不堪的妓女。殊不知，你以为的恩人，才是杀你父母的仇人，你好傻啊！”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说清楚此事。我还打算用八抬大轿把你迎娶回府。可是，你为何如此心急，难道你我之间，竟然无半点情分么！”
一阵压抑的痛哭之声响起，我心痛莫名。
曾经，楚公子和月娘经常切磋棋艺。楚公子拈一颗棋子，能思量半天，他的目光始终在月娘身上流连，不同于别的恩客充满情欲的目光，楚公子的目光夹杂着爱慕与欣赏。自从知道月娘是因为家道中落而沦为风尘，他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怜惜之情。
而月娘，为了这一次的绚烂剑舞，更是费尽了心思，甚至有好几次划伤了自己。没想到，她早就做了筹谋，想用这种方式来刺杀楚公子，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原来，月娘和我一样，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芭蕉叶在夜风下簌簌作响。我抬眼，看到了一个血红的月亮。
前传：琅琊令之飞刀|染血的洞房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