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银河

文/仙人掌

图/网络

一个寻常的周末，被一条短信打破。毕业后不曾联系的高中同学发来好友请求，原本是做好了通过就出份子钱的准备，谁想是搞什么文案征集活动。还是中二青春主题的，我的少年。

说起高中生活，算是迄今为止我过的最肆意的时候了。不知所谓，不思进取，不知踌躇，不懂遗憾。唯一让我辗转反侧过的就是L君。

01

遇见L君的那天是我最喜欢的星期五。星期五对我来说意味着早上有喜欢的炸酱面，下午有提前放学的机会，晚上有放松的游戏时间。

而后来的星期五意味着有和他的约会。

高中时我是体育队的一员，每个星期五下午教练“大猩猩”会给我们布置好任务，谁先完成，就可以先放学。作为队里唯一一朵红花，我总是能在大家的掩护下提前完成任务。第一次见L君，便是我偷偷逃掉训练跑去和队里的学长到网吧见世面时。他是学长的同桌，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等我们。阳光和树荫将他一分为二，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气质，看着不像是会和一帮人去网吧打游戏的样子。

第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那天天气正好，温度正好，阳光下树和他的影子形状也正好。

我一直记得某天他说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我很耀眼，向他跑来，脸上的汗水都发着光。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质疑过是他眼镜反光，他笑笑却不曾辩解。

那天之后，L君频繁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食堂、厕所、楼梯口都是偶遇的好发地点。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出来他的心思，只是没挑明，我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没多纠结，心安理得地享受训练后被拧开瓶盖的水，擦汗的毛巾，还有食堂周五早餐限量的炸酱面。

他表白时，我正吃着食堂的炸酱面，他坐在对面，两三口吃完，就看着我，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还以为是自己吃的太慢，于是捞起一大口的面往嘴里送。他先开了口：“以后不一定能帮你排队买面条了。我高三了，早自习时间提前了，早上时间有点紧张。”

我来不及咽下面条，只能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有点可惜我的炸酱面了，没人帮忙排队，凭我早上赖床的架势是不可能再吃到它了。

“不过，你要是想吃也是有办法的。”他拿下鼻梁上的眼镜，轻微眯着眼睛，视线倒是没有移开过，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吞下口中的面条含糊着问“什么办法？”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没来由的慌张起来，我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有种正确答案揭晓前的紧张，心跳声也变得密集起来。

“对我来说给女朋友买早饭是天大的事，就算是高三也能挤出时间来。”随着他话音落下，我的心也落下了，尘埃落定。正确答案被揭晓，我猜对了，奖品蛮不错，我拿走了。

02

L君成功上位后，迅速收买了一起训练的男生们，即便是他人不在，也会知晓我训练的消息。学校把高三统一放在顶楼，闲杂人等不得接近，于是每天我俩只有课间操、中午和放学能见面，见面也像是地下党接头。

课间操的时候我们班是高二最后一个下楼的班级，L君他们班会接在我们班后面下去，这时候我们能碰面说会儿话。说了两次话，便被我同桌发现了。她用笃定的语气说：“你们在一起了。”我本来还想着狡辩一下，随后她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我闭嘴。“他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你。”

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做满眼都是你。自以为和别人说话时看着对方是礼貌，无法理解喜欢是藏不住的。直到那天我大姨妈来了，疼得死去活来，班上的饮水机坏了，要热水只能去别的班级接。同桌来回帮我跑了几趟，有点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上课的时候实在难受得厉害，抱怨似的发了条短信给L君，也没指望他能回，毕竟高三了，上课要更认真。

不一会儿窗边传来轻轻的敲打声，我趁老师不注意，拉开一条小缝，他把热水袋塞过来，小声叮嘱我别被老师发现。我接过热水袋，滚烫的热水袋被一条围巾包裹着，温度刚好。小心地朝讲台望去，老师背着我们在板书，我转过头刚想开口，他食指在唇上比了声“嘘”，摇摇头，轻轻地把窗户合上。我看到他额前的汗水，印上雾气的眼镜，还有雾气消散后微红的眼睛，只有我的倒影。

那堂课他一直站在窗户外，窗户上贴了磨砂的贴纸，他的身影若隐若现。12月的天很冷，他穿着低领毛衣，耳朵冻得通红。说不上来是感动还要心疼，像喝了8杯柠檬汽水似的酸酸甜甜又压制不住的咕嘟咕嘟冒气泡。

之后的每个月，他会提前准备好热水袋红糖水，知道我重度痛经后又去网上找了很多缓解的方法，严格控制我大冬天吃冰淇淋的坏习惯。

月经的时候，我不怎么能闻油烟味，他会提前问好食堂饭菜，要是发现不合我口味，会偷偷翻墙去帮我买粥或者小馄饨。L君是个做的比说的多得多的人，他连表白的时候都没开口说过喜欢，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喜欢。

03

第一次约会，我俩都紧张个半死，结果越是在意越是偏离计划。L君设想的是看看电影，逛逛夜市啥的，谁想电影票掉了，现场买又没有位置。那也是头一次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平时的L君做什么都很有计划，运筹帷幄，仿佛什么都胸有成竹。

难得的小意外，让他变得可爱起来，看他透着粉红色的耳垂，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瞬间，有什么把我们的距离拉近，眼见L君的耳垂颜色加深，从掌心开始，像是有股热气涌上来，我的耳垂也开始有些发烫。

似乎遇见L君之前的高中生活是无味无趣的，但这一刻，有什么变了，是他来了。仅仅是想着日后平庸乏味的日子里有他，嘴边的矿泉水便像是被偷偷放入草莓糖，连刚刚飘过去的云也悄悄染上糖果的颜色。

青春的留白因为他变得瑰丽绚烂。

年少的喜欢，说浓烈，烈得像酒，不用靠近，酒香便飘进鼻腔直入大脑，不用品，却已后劲十足；说轻薄，薄得像纸，不用捅破，就能一眼望到头，不用吹已经飘散在地。

04

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我们分手了。早恋往往逃不开家长老师的阻碍。L君送我回家的时候被老师看到了，随后是他爸妈知晓，这种事被撞破我还是有些害怕的，担心被老师约谈，被喊家长。我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周，期间没敢见面，连电话也没敢打。

收到他短信的时候，点开之前心咯噔了一下，看到上面的字，吐出一口气，尘埃落定。他说：“高三真的很累，我也没信心能一直瞒下去。如果你愿意，我和我爸妈说开，不会干扰我们俩的学习，等毕业我们就光明正大好不好？”。

他口中的未来在一个月后，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毕业了，我还有一年。我没有信心在之后一年里顶住异地和高三双重压力，撑到最后。说到底，是我自私了，我实在没有能力精力再去考虑其他。

“对不起，我没有信心。”发送成功的短信再没收到回信，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们心照不宣般的结束了。

我删掉了L君的号码，抱着有些赌气的心态删掉他的QQ空间的留言，想想也可笑，明明错不在他却在背后这般矫情着撒气。

高三的倒计时开始了，我再没见过L君，也没从老师那听到早恋的事。我托训练的学长打听了下，那场早恋在L君的闭口不谈中落幕。他没有告诉老师和家长那个女生是谁，也拜托朋友保密。故事里女主角的名字被高三倒计时的秒针一笔笔掩盖住。

05

再次听到L君的声音是在我高考前一个月，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想起这是我们分手的日子。时隔一年，很多细节想起来，当时甜，现在齁。

L君一如当初表白时的语气：“我考了二本。没有学会计，学的是中医。”

“怎么没学会计？你数学不是很好嘛?”当初知道L君数学很好，有意向报考会计专业的时候，还曾笑闹说以后要把家里财政大权交给他，我只负责吃吃吃花花花。

“中医挺好的，中药调理痛经很有效。给你寄了几包，填的学校地址，你记得要喝。”

“谢谢。”我没敢多说什么，怕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落进嘴里。

“高考加油。未来的你一定会像星星般闪闪发光，就像我第一次见你一样。”

没过几天我收到L君的快递，里面除了他提到的中药外，还有厚厚的一份信。信上说这是曾经答应过要给我的情书，里面写满了他的喜欢却不见喜欢二字。他每周五会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去食堂买炸酱面；知道我痛经的时候第一次逃课加翻墙，事后被班主任罚写检讨；后来每次月经都想尽办法贿赂学校保安翻墙出去；会打听各种我的喜好，会在我训练的时候偷偷在楼上拍我的照片，哪怕糊得看不见脸也偷偷藏好……

后来我高考失利，连三本都没考上。家里给我几个选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选择复读也没有选择轻松地文秘专业，而选择了护士，可能是想离他近一点吧。

步入社会后，工作压力大到不行，熬夜，考试，各种难题挡在眼前。有时候也会抱怨，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说是为了人家，现在人怕是根本记不得你是哪一号人物了吧。慢慢L君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曾经有交集的朋友也失去了联络。L君变成回忆里的人物了。

06

后来再次收到高中同学的短信，说是没用上我的故事做文案，但十分好奇想问问我对当初退缩的行为后悔吗？

说实话后悔谈不上吧，就是现在我也没勇气面对早恋曝光接连异地高三的种种压力。但遗憾是肯定的，L君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错过他真的很可惜。想想高中时的我并不优秀，能被L君那样的人放心上喜欢过，也算对得起青春了。至少可以说我的青春不只有一些陈词滥调，还有他和炸酱面。

所有的浪漫被刨开，是一个少年费尽心思的努力。所有的遗憾被珍藏，是一个少女埋藏于心的祝福。

我的少年坠入银河，从此银河里的每颗星星都有了名字。

我的少年，你是高高的月亮，因为有你的光落在我身上，才让我短暂地发过亮。

谢谢你，让月亮曾向我奔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