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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古拉墓地

2022-08-26  本文已影响0人  故辞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星期日,雪莉尔带着她九岁的孙子一如既往地去教堂做礼拜。雪莉尔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她喜欢拄着一把陈旧的雨伞来这个教堂。这个教堂大概在她十六岁时候建成,是这里所有的基督徒筹建而成。在那场落成庆典上,雪莉尔遇见改变了她一生的人。

雪莉尔有一本圣经,很厚很旧,旧得和她一般年纪。在约翰福音的那一页,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男人撑着黑色的伞,站在树下。后面是教堂,那天并没有下雨,是一个晚上。

老照片

以前,小奇尔看到都会问:“奶奶,他是谁呢?”

雪莉尔就会拿起照片,慢慢地回忆:“他叫乌斯,我们一起经历了一场冒险,就像梦一样呢。”

小奇尔一听到有故事,急忙拉着奶奶的袖子:“什么样的冒险,奶奶快讲讲!”

——教堂落成庆典

夏秋之际,傍晚的日落已经有了凉意。雪莉尔瞒着父母来到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一般来的都是基督徒。雪莉尔只是觉得房子很特别,像城堡一样。一排整齐的拱形长窗嵌在白色大理石的墙面上,不对,不是玻璃,白色的泥土代替了玻璃,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封在里面一样,使得整个教堂肃穆森严。拱形的石门,尖塔屋顶上的银色十字架,闪着月光的森冷。走近教堂,敞亮的空间,一簇簇吊灯,一排排长椅坐满了人。这个时候人已经少了,下午时候人更多。雪莉尔远离了人群,来到了一条冗长的廊道。

昏黄的灯,墙上挂着一些画像。有耶稣,有圣母,有伊甸园的亚当夏娃,还有一副画,画着一个男人好像要杀了另外一个男人。雪莉尔看向标题:该隐杀害亚伯。

雪莉尔并未听说过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接着下一幅画,就是一个人像,只是画面十分阴森,整个男人脸色惨白,骨头如刀削一般凌厉,像是病死鬼。雪莉尔并没有见过这个人,看了上面的标题——该隐。后面注解:该隐杀害弟弟亚伯,被上帝惩罚,成为了吸血鬼。

雪莉尔看到这张画,就能讲故事线连起来,不禁毛骨悚然,走到转角,一个人兀然站在那,把雪莉尔吓了一跳。

“呼——吓我一跳!”雪莉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个人转头就跑没了,雪莉尔从来没有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一溜烟就没影了。

雪莉尔有点害怕,因为前后看去都是无尽的廊道,只好抓紧原路返回,可是怎么绕都绕不出去。看着墙壁上的画,一幅一幅,一帧一帧,穿过脑海……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耶稣复活。

雪莉尔想,大概走到尽头了,果然一扇碎花玻璃门推出去。雪莉尔看到了一排排清一色的石碑,在月色下,冷冷清清。上面都刻着字,后面有两块隆起的陵,插着十字架。雪莉尔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是来到一块墓地,吓哭了。

“嘘——你不要哭,不然的话,你会吵到他们的。”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外套的男孩走了过来,约莫二十来岁,很清瘦,手里好像拿了一根黑色的拐杖。

看见有人过来,雪莉尔才不这么孤单害怕,但是听到男孩说的这句话,雪莉尔更紧张了,捂住了自己的嘴。

雪莉尔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从这里怎么出去吗?”

“跟我走吧,握住伞头。”说着把手里那根黑色的雨伞递了过来,雪莉尔紧紧抓着,跟着男孩走在漆黑的夜里。男孩拿着伞柄走在前面,路过石阶会提醒雪莉尔小心脚下。

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教堂前面的花园,一眼看去,还有一群基督徒。雪莉尔很感谢男孩:“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乌斯。”男孩挥挥手就要走了,雪莉尔急忙拉住男孩,邀请道:“我叫雪莉尔,我给你拍张照吧。”

雪莉尔拉着乌斯来到了一棵树下,雪莉尔把挎包塞过去,腾出手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

雪莉尔兴奋地说:“欸,你别说,这个包还挺适合你的,要不试试?”

男孩没说什么,把包挂在自己肩上,一手杵着雨伞。

“好——三二一!”雪莉尔按下快门的时候,男孩却打开了雨伞遮住了脸,闪光灯打在了伞上。

雪莉尔没想到男孩的手速这么快,惊奇地问:“欸,你怎么把伞撑起来了?”接着看了看照片,满意地说道:“嗯,不过挺好看的。要不再来一张不遮脸的对比一下?”

雪莉尔正要拍,男孩却收起雨伞,把包递过来说:“很晚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晚上的时候,就不要去后面那块墓地玩了。”

“哦——你要回去啦,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怎么可能会去墓地里玩呢?这张照片等我回去洗了拿过来给你,你是这个小镇的吗?”雪莉尔看向男孩,他的头发有点长,有些遮住了眼睛,一片阴影,看不清楚。

“不用了。”男孩沉沉地说,转身就走。他很少和外界人有过多的接触,自小如此。

“明天!明天还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拿过来给你哦!不见不散!”雪莉尔还是冲他喊,说完,兴冲冲地回去了。隔天她就去洗照片,选了一个漂亮的原木相框裱起来。

雪莉尔如约而至,甚至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她甚至为此穿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兜兜转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男孩始终没有来,超时了两小时,甚至教堂都要关门了。雪莉尔想起一个地方——后园墓地。

鼓起勇气,跑了进去。躲过了巡查员,又走到了那扇门处。雪莉尔还是很害怕,但是如果能遇到他,也就不会这么恐惧了。雪莉尔调整了一下呼吸,自我安慰了许久,推开门,虽然是夏秋,森冷的风吹得雪莉尔两只手臂汗毛直立。

雪莉尔打开了手电筒,往空草地走去,照了过去,并没有人。直到扫到后面一处墓碑,雪莉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莉尔颤颤巍巍地向前,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了些许风化:

        圣古拉乌斯伯爵沉睡于此,带着他的罪恶沉沦黑暗

                                      ——十七世纪

“乌斯……十七世纪……”雪莉尔来不及思考,听到了很小声叩叩叩的敲击声。

循着声音,雪莉尔将光线照到旁边隆起的石包。旁边靠着一个黑衣人,强光照射,那人连忙撑起伞挡着。

“乌斯?是你吗?”雪莉尔小心地向前。

雪莉尔看清了他的轮廓,只是他整个人坐靠在那,急忙上去问:“乌斯?你怎么了!”

乌斯压着声音,命令道:“把手电关了,离开这里!”

雪莉尔不明其理,一想到等了许久,却是这样的开场白,愤恨地说:“走就走!”

雪莉尔转身离开,中途却被东西绊倒了,感觉有个绳子紧紧缠绕在脚踝上。

“什么东西!”雪莉尔害怕极了。

乌斯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药粉,撒在了雪莉尔的脚上。那个东西果然松开了,悉悉索索地离开。

乌斯将雪莉尔扶起来,责怪道:“不是说,别来吗!”

雪莉尔从包里拿出照片,愤恨地塞到了乌斯怀里:“是我自作多情了。”

雪莉尔一瘸一拐地大步往前走,顾不上脚的疼痛,能感觉到鞋底湿湿的,可能流血了。

乌斯将相框放进口袋,走过去,将人背起来,大步往前走,只是同样一瘸一瘸的。两人来到了走廊上,终于看到了灯光。

雪莉尔没好气地说:“放我下来。”

乌斯也只好放她下来,只是没想到,走进来竟然有条血迹。

“那是什么东西!”雪莉尔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脚根,瞬间感觉疼痛倍增,跌坐在地板上。

乌斯见状,急忙往前跑去,一瘸一拐的却丝毫不影响速度,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欸——别丢下我啊———”雪莉尔恐慌了,害怕地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雪莉尔终于看到有人来了——乌斯带来了一个药箱。

雪莉尔带着哭腔对乌斯说:“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我看你也不小了,居然是个爱哭鬼。”乌斯边说边拿出药处理伤口,解释起来:“这种叫吸血藤,它是一种古老的生物,能吸人血,我今天也被咬了。”

雪莉好奇地说:“那它刚才怎么消失了?”

乌斯看向雪莉尔继续说:“因为我有一种药粉,专门克制吸血藤的生长,这种药粉是我们族人研制出来的。”

雪莉尔却注意到了乌斯那双红褐色的眼瞳,愣愣地说:“你的眼睛……”

“我……”乌斯把头低了下去。

雪莉尔夸赞道:“你的眼睛真好看,跟宝石一样呢!”

乌斯愣住了,微微抬头,笑了:“真……真的吗?不会像魔鬼的眼睛吗?”

“怎么会呢!魔鬼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雪莉尔想起了什么,突然紧张地问道:“我刚才在墓地里看到了你的坟墓,你不会真的是……”说着雪莉尔本能地身体后驱。

乌斯才想起来,连忙解释:“你看到的那个圣古拉伯爵是我的祖先,我们同名而已。”

雪莉尔早就忘记了照片的事,对乌斯说:“哦——我就说怎么可能呢!不过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墓地里这么黑,多吓人呐!”

乌斯无奈地说道:“因为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我们圣古拉家族凡是二十岁的男子,便轮流在这里守墓,守满一年就可以回去了。”

雪莉尔一脸同情:“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传统。”

乌斯缓缓说道:“这是一个族里流传下来的故事——据说我们的先祖是该隐的后人,该隐杀死了弟弟,受到了神罚变成了吸血鬼。他的后人也受到了影响,变成吸血鬼后时常要出来吸食人血,人们又害怕又愤怒。最后上帝知道了,把该隐给杀了。该隐死了,他的后人没有该隐的神力,被人们当做恶魔,打死的打死,烧死的烧死。直到上帝之子出现了,他说人们这样的行为和魔鬼没有区别,解开了该隐后人身上的神罚,这件事平息了。而那些后人为了避免和他人起争执,渐渐隐遁于世。他们十分感怀上帝之子,死后也要聆听他的教导。我们族人,分了几支出去,但在我们居住的地方,都会在墓地的附近建一座教堂来纪念耶稣。每当族里有男子到了二十岁,都要过来墓地守一年,为先祖的罪而忏悔。”

雪莉尔点点头,问:“那为什么会有这个吸人血的东西呢?”

乌斯摇摇头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族人说是因为变成吸血鬼的先祖们没有悔过,欲念滋生了这些吸血藤。刚才让你不要打开手电筒,就是因为它喜光。不过好在族人研究出了一种药粉,可以扼杀它们的生长。”

雪莉尔听完这个故事,思考了良久,说道:“吸血藤喜光,可是吸血鬼却怕光,吸血藤一定不是吸血鬼变出来的。”

乌斯听完,静默许久,点点头,将人背起来,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静默的夜,拉长了背影,每一步的都厚实地落在地上。乌斯将雪莉尔送到家,雪莉尔问道:“那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乌斯很开心认识这么一个朋友,他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乌斯天天都来给雪莉尔换药,直到脚好了。雪莉尔恢复行动之后,经常带着自己做的糕点,还有新鲜的见闻去找乌斯。乌斯照看的花开了,便会采摘几朵,包成一束,送给雪莉尔。

一年很快就到了。

族人的隐遁生活习惯,使得乌斯就像家里养的花一般——

不愁吃穿,却缺少阳光与爱。他曾将自己包裹起来,正如他融入黑色的风衣,风衣又融入黑色的夜里。

一天,雪莉尔依旧去了教堂,巡查员说他走了,并替他转述:

这把伞送给你,至少能为你遮风挡雨,很幸运能够有你这个朋友。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

雪莉尔接过伞,她明白乌斯,她问巡查员:“乌斯还会回来吗?”

巡查员说:“不知道,不过他的族人会再来的,或者你可以去找他。”

雪莉尔满怀期待地问:“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他们族人一直都很隐秘,我也是朋友的朋友介绍来的。他们可能在格穆那个地方,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

雪莉尔记住了格穆这个地方,是离她家小镇一个遥远的地方。

“奶奶,后来你有再遇到乌斯吗?”小奇尔问道。

奶奶点点头,继续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但上帝却让我们相遇了。”

——格穆

雪莉尔二十一岁时候,去格穆工作,这是一个比自己的小镇还要幽静的地方。她开了一家蛋糕店,有一款就叫乌斯蛋糕,希望能够打听到乌斯的家。然而并没有人提到过乌斯,也没有人知道圣古拉的传说。

大概在这个格穆小镇呆的第三年,一天,雪莉尔的邻居家着了火。火势很大,蔓延到了雪莉尔的蛋糕店。这场火很大,人们根本来不及救火。却有两个人幸免于难,一个是雪莉尔,一个是邻居家还在襁褓的婴儿。

“奶奶,是谁救了你呢?”

雪莉尔良久才说出来:“是乌斯。”

“奶奶,那后来呢?”

雪莉尔从未对别人说过这段过往,难掩忧伤:“乌斯在那场灾难里去世了,那个婴儿是你爸爸乌格。”

——格穆火灾

“你是乌斯!是你吗!”雪莉尔看见一个被火灼烧得黑黝的人,但是雪莉尔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急忙跑过去。

“雪莉尔,抱歉,这么多年都没回去找你,我真的很想你。”

雪莉尔积压的情绪一下子就涌出来,眼泪顺着灼伤的脸颊落在了乌斯的脸上。

乌斯抚去雪莉尔脸上的泪水:“你的脸受伤了,神明一定会保佑你依旧美丽的。”

乌斯的遗言到这里就结束了。

乌斯作为族长,将墓地迁到了圣古拉墓地。他的日记里,一页写给族人和自己:

这块沉寂的墓园,压着永夜的灵魂,融在黑暗的孤独,也长出向往光明的藤草。我多么希望我的族人能够摆脱世俗的束缚,继承先祖和神明的指示,去追求光明。去做遮风挡雨的藤草,而不是吸血的藤草。

还有一页夹着那张老照片,是写给他的雪莉尔:

你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灵魂。等我成为光的一份子,我将会代替那把伞为你遮风挡雨。

这本日记和乌斯一起葬在了圣古拉墓地。在圣古拉乌斯伯爵的旁边,多了一块崭新的墓碑:

        圣古拉乌斯族长沉睡于此,带着他的族人走向光明       

                                    ——二十世纪

雪莉尔带着乌格回到了自己的小镇重新开始生活,她经常去圣古拉墓地,大家都知道雪莉尔是虔诚的基督徒。

渐渐的,圣古拉墓地的吸血藤长出了大片的叶子,不再伤人,爬在架上,浇浇水,晒晒太阳,落下一片阴凉。到了秋天,便长出甜甜的果实。雪莉尔是第一个发现的,她把这个果实做成蛋糕,大家从来没吃过,都很喜欢这种清甜的味道。

大家都在问:“这是什么果子做的呢?”

雪莉尔想了想:“嗯……它就叫乌斯吧。”

后来人们都觉得这种藤草适合种在夏天的院子里,从此藤草走向了小镇人家的院子。邻居向雪莉尔学习做乌斯蛋糕,雪莉尔也很乐意教授并分享这个故事。

时间慢慢地流走,乌格长大成家,和爱他的妻子去到外地,而这个小孙子和雪莉尔在这里过暑假。

雪莉尔不再青春漂亮,但是她始终比同龄人显得年轻许多。时间从未停止,她还是要老去的,死神也慢慢找上她。

她病了,半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圣经。打开了书,翻到了夹着照片的一页。取下照片,看到了书上一行文字:

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雪莉尔却虔诚地说:“主啊,如果光能将爱给予黑暗,黑暗一定会接受的。”

雪莉尔躺在摇椅上睡去了,她看见乌斯撑着伞,在那颗树下等着她。肩上的白色挎包里,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要送给他思念的雪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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