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纯真父亲（13）

深秋时节，田野里只有麦苗和油菜。油菜经过霜打，老叶子已干枯，剩下的叶子变得肥厚。

村里的孩子们放学后提着竹笼去田间掐油菜叶子。农村的孩子都知道，不能把一棵油菜把叶子全掐光了。每棵油菜上只掐一两片，留着剩余的叶子，油菜好过冬。

母亲把油菜叶洗干净，在锅里过了开水，捞出来，一片片仔细挂在长长的凉衣绳上，阳光晒上一整天就干了。母亲又一片片从绳子上取下来，放进大布袋里。一点点攒起来，够我们吃一个冬天。

吃的时候，母亲把干了的油菜叶又放进开水里稍微煮一会捞出来，就和新鲜的菜叶差不多了。

那时的冬天，玉米碜、黄菜、冒着热气的蒸笼就是最温暖的回忆。

当然，孩子最喜欢的还是春节。腊月到了，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

母亲在家忙。父亲带着我和小峥坐车去单位，打算让单位上的阿姨参谋着给我俩买了过年的新衣。

那时，我们镇上刚通汽车。小峥坐在车上四处张望，兴奋得不行。车到站停下来，小峥不愿意下车，对父亲说：“爸，咱再坐一会行吗？”

父亲答应回家的时候再坐车，小峥才恋恋不舍地下来。

每年腊月，县里都有腊八会。

卖年货的、卖对联灯笼的、卖小吃的、卖衣服的，长长的一条街，热闹极了。最让我和小峥高兴的是旁边的广场上有一个圆顶的大棚子，那是马戏团在表演。

父亲带着我和小峥去看。猴子一会在滚大球，一会又骑车。狗跳过一个个火圈。一个人走在细细的钢丝上。一个人用脚把一只只碗送到头顶上，摞得高高的顶在头上。一个人骑着马绕着场子飞奔。

我和小峥高兴极了。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表演。马奔跑而过，尘土飞扬。小峥激动地大叫。

父亲给我们买了油糕，又吃了豆腐脑，还去吃了热乎乎的刀削面。

对于我和小峥来说，到了县城，一切都是新鲜的。也只有我俩到了县城，父亲才大方的。平时他根本不会在外面的食堂吃饭，都是自己在宿舍做饭或者去单位食堂吃。

父亲给我们买了衣服。我的是一件绿色格子的上衣，格子边上是金色的丝线。丝线亮亮的，我特别喜欢。小峥是一件军绿色的上衣和一条蓝色的裤子。他不在乎衣服好不好看，他兴奋的是第一次坐汽车以及县城里的热闹。

父亲还在腊八会上买了点心和蓼花糖，这是给过年走亲戚准备的。父亲一家家仔细看，挑选最好的。过年是隆重的，给亲戚家自然要买最好的。

小峥高兴地在前面跑，因为他手里提着父亲刚给他买的鞭炮。

我小声对父亲说：“爸，我想去书店。”

县城里的书店书真多。我拿了一个数学参考书，父亲毫不犹豫地付了钱。那是我上学以来，除过课本之外的第一本书。

父亲在吃和学习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只要我愿意学，只要我提出来，父亲都会尽量满足找。

过年，我和小峥都有了新衣服，而父亲和母亲依然穿着旧衣服。但他们看着我俩的眼神里却透着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