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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魂|「一三一」鬼门关

2019-03-19  本文已影响125人  冯俊龙

《老屋魂》内容简介  目录

老屋魂|「一三一」鬼门关

第【一三一】章    鬼门关

靠这一百元钱过完了春节,复生的女儿在农历二月出生了!

那天复生一早赶去射洪进货,心里翻来覆去计算着妻的预产期,想在妻生产之前去把货卖了,多少赚一些回来,妻坐月要用钱。

牧凤已经安排好了生小宝宝的一切,看复生实在累得不行,天明又要早起赶去卖货,就让复生先睡了。看看床前还有几块给小宝宝用旧衣服整改出来的尿布没洗,牧凤去厨房打来一盆水,放在复生睡觉的床前的椅子上,微弯着腰洗起来。离复生近一点,万一有事也好及时把他叫醒。

刚好洗完,牧凤的肚子就开始痛起来,也许要生了吧?

看复生睡得正香甜,牧凤不想惊醒复生,就慢慢爬上床去。

昏暗的电灯发出朦朦胧胧的光,几天前才洗过的蚊帐散发出洗衣粉的味道。川北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冷,牧凤斜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疼痛,难受得双腿不停地伸缩。复生一个激凌,猛地坐了起来,看牧凤皱着眉头,低声呻吟。

“你要生了?”复生睡意全无,掀开被子替牧凤盖上:“睡这里,我刚睡过,不冷!”

牧凤摇摇头:“不,我不睡,好痛……”

“平躺吧,我去给你倒点开水。”复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喝水,你不要走!”牧凤抓住复生,声音里有些不安。

“好,我不走。”复生抱着牧凤的半边身子,时不时朝牧凤挺凸起来的肚子看去。

“肚皮还挺起的,还没生。”复生抓住牧凤的手,安慰道。

牧凤的额头有汗水冒出来,咬着牙没有吭声。

过了大半个时辰,牧凤突然大叫起来,抓着复生的手死死不放:“哎,痛得很!痛得很!”

复生拂了拂牧凤额前的头发,着急地说:“钱我全部进货了,家里只有几块钱了,万一……”

“你把我放平睡,再去给我倒一碗开水来,可能喝了开水就会生得快些。”牧凤喘息着说。

“好!”小心翼翼放下牧凤,复生去外面的房间倒水,顺便站在房前朝老屋大喊几声:“妈,妈,快点来,牧凤要生了!”

扶牧凤喝了两口水,母亲就赶过来了。

复生看满头乱发的母亲,心里稍微镇定了一些。

“还没脱裤子?没脱裤子浪凯生娃儿?”母亲找出洗好的旧布垫好,指挥着复生帮忙,刚褪下牧凤的裤子,就有些吃惊:“都破水了?”

“刚才还在洗娃的尿布。”复生不解“破水”是啥意思。

“躺下。”母亲把牧凤放平,复生马上拿枕头垫在牧凤头下,母亲抱起牧凤沉重的身体,喊复生:“把枕头垫屁/股下面。

复生也不问,转身把枕头拿过来垫在牧凤腰下面,母亲毕竟生养了几个儿子,经验丰富。

“哎哟,哎哟……”牧凤一声比一声叫得急:“我要解手!”

“不要动,真要生了!”母亲伸手去摸,立时有些惊慌:“快去点个煤油灯来,这电灯泡太小,看不到!”

复生听出母亲的异样,拿了一个煤油灯到卧房点了,把灯芯拔出来一长截,先前有些昏暗的屋子霎时明亮起来。母亲正蹲在床前,复生伸头过去,赫然看见一个指头样的东西从牧凤身体里出来。

“生出来了!”复生有些惊喜。

“拐(遭)了,是立生!”母亲却没有半点喜悦,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惊恐。

“妈,啥子拐了?”复生还以为只要见着了娃的指头,然后就是娃的身体,然后娃就生出来了。

“生娃儿是脑壳先出来,脚杆先出来是立生。”母亲的声音像哭,头发就像突然被雨淋过似的,“这娃儿还是一只脚杆出来,叉起了!”

牧凤已经没了声音,复生听了母亲的话,忙扭过头去看牧凤,牧凤的眼睛闭着。

“牧凤,你痛不痛?”复生喊。

“不痛,我想睡。”牧凤有气无力。

“给她喝点水。”母亲说。

复生把灯放在床边的箱子上,喂牧凤刚喝了一口水,牧凤又开始大声叫唤起来。

“是不是想解手?”母亲问。

“有点,又不想……痛得很!”牧凤有些语无伦次。

“脚又出来了点,”母亲有些焦急:“这是立生,怕……要……出…”

复生的头轰然一炸,母亲是在说“要出事”!

“浪凯办?”复生放下油灯,“我去借钱,我要送牧凤去医院!”

“你到哪里借得到钱嘛?”牧凤拉着复生的衣袖,“我慢慢生,你不要走。”

不要说在这深更半夜,就是大天白日,声名狼藉的复生也是借不到钱的,复生有些颓然,但这,万一……

“妈,你守到,我去借钱……”复生去掰牧凤的手。

“我、我慢慢生……能生出来的……不要去借钱了,你借不到,我们也还不……还不起……”牧凤仍是不放手。

“三儿,你守到,我去街上找医生!”父亲可能早就跟母亲一起过来了,在屋外大声吼道。

母亲昏浊的眼睛闪着光,迟疑了半响,声音忽然平静起来:“大人先躺下,脚杆弯起……”

复生帮着牧凤弯腿的时候,母亲忽然在床前双膝跪下,面朝老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嘴里也不知道呢喃着啥,然后爬起来,也顾不得去擦额头的黑印,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又去椅子上的盆子里洗了手,就拿捏着那露在牧凤身体外面的小脚趾头,对牧凤说:“娃儿,先把这小娃儿的脚送回去,要出来两只脚一起出来。”

复生头脑里一片空白,像个木头人一样,转过身去,朝老屋跪下,“咚”地磕了一个响头,也不说话,站起来掌着煤油灯,看母亲血淋淋的手在牧凤身体里进进出出,也看牧凤咬着牙闭着眼,只要牧凤没有动静,就拼命地喊牧凤的名字。

老屋是祖辈住过的房子,他们会感知后辈儿孙也住过他们留下来的房子,虽然彼此不曾见过面,但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脉,老祖宗会保佑我们的。

复生心里想。

母亲捏着的小脚,终于送进牧凤身体里去了。但母亲仍然没有松一口气,趴在床边,向牧凤喊:“娃儿,你就像要解手那样,往外用力!”

复生握着牧凤的手,重复着母亲的话,说:“用力,就像想解手那样用力!”

牧凤睁开双眼,眼睛里已经没有不安,点了点头,缓缓地说:“复生,给我揩汗水。”

复生把牧凤头上、颈脖上和身上的汗水细心地擦了一遍,又问:“喝不喝水?”

“不,不喝。”牧凤刚摇了摇头,又说:“喝、喝点,喝了才有劲。”

复生喂牧凤喝了几口水,跟着母亲又喊:“牧凤,用力,用力,就像解手那样!”

牧凤咬着牙,鼻子里传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像得了重感冒。

母亲用两根手指在牧凤身体里寻找着,有点像复生小时候在田野里寻找黄鳝。

“拉住了拉住了。”母亲轻声叫起来,短促的两根手指紧紧夹着,慢慢往外拉,边拉边喊:“用劲,就像、就像要解手那样!”

牧凤边点头边叫唤:“痛呃,痛哦,慢点,慢点……”

“已经生出来了,不要害怕!”母亲似乎胸有成竹。

但复生看见母亲又把手指往牧凤的身体里推。

“还是一只脚。”母亲近乎耳语般,“要两只脚一起出来……”

复生听牧凤叫声里更加痛苦,但对牧凤也说:“生出来了生出来了,就要生出来了,你不要怕你不要怕哈……”

给牧凤又擦了汗,牧凤的眼窝里总是擦不干净,复生还是擦,口里说:“不怕不怕,已经生出来了。”

母亲嘴唇抖动着,却没有声音,夹杂着花白头发的脑袋左右均衡地摆动,手指寻宝一样,在牧凤身体里面摸索着。

仿佛过了一万年,又像才过了一秒钟,母亲突然用力地喊:“用劲,用劲,用劲!”

复生也跟着喊:“用劲、用劲、用劲!”

也不知是牧凤的汗水,还是复生的汗水,牧凤的衣服和头发,都像用水洗过一样。

“出来了,一双脚!”母亲的手里已经握住两只小鱼儿一样的小脚,“再用劲,再用劲就生出来了!”

“不是已经生出来了么?”牧凤有些无力地问。

“是生出来了,还没有全部生出来……”复生说。

“好……”牧凤又咬紧牙齿。

复生看母亲手里慢慢往外拖的身体,突然就像看见自己剐兔子,那嫩滑的肉体从兔皮里褪出来。两根细细的腿,然后是稍微粗大的臀部,忽拉一下,就是颈脖,最后是头。光滑的还带着白色粘稠液体的头皮上,一片茸毛露出来,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像画画一样,凑成了一个新的生命。

这就是那个怀胎十月的孩子?!

“牧凤,生出来了!”复生哭出声来。

“我看看。”牧凤在笑,眼睛里全是泪水。

母亲像捧着一块刚出锅的豆腐,哽咽着说:“我娃能干,我娃能干!”

复生也不知母亲说的是儿媳妇,还是刚生出来的娃。

“倒开水把剪刀烫一下,再兑点温水。”母亲吩咐。

剪了脐带的娃还是没出声,母亲用手指在娃嘴里掏着什么,叫复生:“快点去摔一个罐子,摔了罐子娃才哭!”

复生提起泡菜坛子就要摔,牧凤像看见似的,对母亲说:“妈,喊复生摔灶上那个小罐子。”

母亲传声一样大喊:“复生,摔灶上那个小罐子。”边喊边把娃的双脚倒提起来,朝凸起的屁/股/上拍下去。

“咣当—-”

“哇——”

两声尖利的声音在燕子山脚下同时响起。

复生奔近屋去,问母亲:“妈,牧凤生的啥?”

“女子。”母亲已经把女娃清洗干净,用布包了,放在牧凤身边,再去灶房煮了一碗红糖醪糟鸡蛋端来。

牧凤狼吞虎咽吃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肚皮好空!”

“晓得饿就好,等下我再去给你做点饮食(吃食)。”母亲说。

走出门外的母亲突然脚杆一软,整个人就瘫坐在地上,嘴里轻轻啜泣着:“这生娃儿就是在鬼门关上去闯了一回啊,今天这么凶险,要不是老天爷有眼……还不晓得要浪凯做呀!”边诉说边不停地磕头。

听见哭声的复生,走出来看母亲坐在地上,一脸惊诧:“妈,你浪凯了?”

“没……没看到路,绊了一跤。”母亲挣扎着爬起来,声音里没有了悲切:“你这女娃儿命大,福气好得很!你看是立生,又是一只脚出来,那么凶险的事……东整西整,还这么顺利,母女都平安无事!福大命大啊,福大命大啊!”

复生看母亲蹒跚着走去的背影,想母亲生养自己几兄弟,母亲哪回不是到鬼门关去闯过?儿奔生娘奔死,生死只隔一层纸!如今自己也是为人父,方才知道这生儿育女的不易。

这时,父亲带着乡场上的医生赶来了。听着父亲急急的走路声,想父亲平日里哪曾这样表现过对自己的关切?复生心里酸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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