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冰与火的执念|15.梨花落后清明
尺素和彩笺开始帮如霜收拾行装。在彩笺收出三大箱东西之后,如霜很严厉地警告她:“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带这么多东西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如霜见状,亲自动手。首饰,太繁杂的不要,太贵重的不要,太招摇的不要……符合全部规定的只有几根银钗。彩笺不明就里:“比这更轻便的簪子,钗子也不是没有。况且这些钗子的样式还真不……不怎么样。”
如霜继续收拾各式的襦裙,符合她心意的也没有多少:“彩笺啊,你说这路上银票要是不够用了,银钗可不可以算银两?”
如霜挑挑拣拣,剩下的东西用一个小包袱装就好了。彩笺和尺素都是一派的大跌眼镜,这……如霜还是个女孩吗?
凌晨,天衣府。蒴斓的小院。
蒴斓不愿意嫁三皇子的风声到底还是漏了出去。虽说天衣府名门宅邸的名声就这样毁了,但路人皆拍手称赞,连说这般敢爱敢恨委实难得。
风声显然也吹进了皇宫。宫里昨日差人来说,希望天衣夫人和天衣小姐进宫一叙。
这时进宫,若不是质问外面的风声从何而来,就是商议大,小定之类了。而这两者,都不是蒴斓想看到的。
母亲来问询她时,她却还是很乖巧地应下,并让丫头去准备明日进宫的服饰。
她极其明显的,看见母亲的心头闪过一丝狐疑。离自己对着父亲大吵大叫,才过去一个星期。她天衣蒴斓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母亲随即恢复正常,有心或无心叮嘱几句明日进宫的注意事项。
现在离日出还有两个时辰,进宫还有三个时辰。
她渴望这是有一封信,捎来背水一战的决心。
但如果没有,也罢。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自己争吗?
蒴斓从未感觉进宫的路如此漫长。她只是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耐住对如此漫长的路的烦躁。
她安抚住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第一千零一次希望天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她只是麻木地被宫娥领着,全然不知被领到哪个宫里去了。只是保持着一副平静而谦卑的模样,来到主殿、
她轻轻抬头,看见坐在右座,漫不经心把玩着茶杯的八皇子。
她微微屈膝行礼,坐在三皇子身边。
三皇子潇洒地把茶杯一扔,给蒴斓腾出些位子,让她可以靠在桌子上。
换做常时,她是要大笑一番三皇子故作潇洒。只是她现下被各种各样的事塞的心中满满当当,无暇顾及这些。
三皇子当然注意到了她双眼迷离,脸色发白的异状,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
蒴斓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下定决心似的。她冷声从牙缝里拽出一句话:“蒴斓想说,蒴斓不想委身于三皇子。”
直白,赤裸裸。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钉子,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胸口。她见到母亲全无血色的脸,见到皇后因为言又欲止而微微颤动的嘴唇,见到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神色。
话只要一说出来,就好像按下了开关似的。蒴斓以为话说的不够清楚,干脆又补上一句:“那是因为……蒴斓已经有意中人了。”
她的心从刚刚麻木的状态,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看见母亲那双紧紧按住胸口是的纤纤玉手,看见母亲几乎心脏停跳的表情,她的心都在一抽一抽地疼。母亲在她的连累下即将成为整个京城教女无方的笑话。还有幺妹,父亲,他们天衣一家的前途因她尽毁。
但你后悔吗?蒴斓苦笑。
三皇子把出窍的魂魄硬生生拽回来,咬牙问道:“十余年的同袍情分,你不念了?”
蒴斓已经拼出所有筹码,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庄重点头:“蒴斓无悔。”语气中的恭敬和不屈交杂在一起。
三皇子开始大笑。狰狞的笑容,在蒴斓的眼中无限放大,最后铸在她的记忆里。三皇子的冷笑声传遍宫室的每一个角落。天衣夫人似乎已经晕了过去,而皇后也摊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三皇子冷笑,依旧冷笑,从椅子上起身,把杯子中的茶尽数泼在地上。他狠狠把杯子一扔:“好你个天衣蒴斓!好你个天衣大小姐!”
三皇子的身影消失在院中。蒴斓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交代奴婢侍候母亲,自己疯一般的向院子外的马车跑去。
车夫还没有来。蒴斓亲自驾车。她解下一根钗,当马刺一刺,笼起笼头。
消失。
她想放弃心防,她渴望扑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场。从今日开始,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从今日开始,她,一个人。
火族临海,都说海边的日落是最美的,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球,咯噔一跳,就是海边干脆的日落。它永远不会拖泥带水的渲染出一层又一层的光彩,它只是干干净净的走了,又干干净净的来。
在拼命赶路的蒴斓当然无心欣赏这般美丽的景色。在驾着马车出京城不久后,她的计划就开始显出漏洞百出的迹象。
盘缠怎么找?
蒴斓就算再有胆识,毕竟也是一个深闺大小姐,何时想过自己要操心这般琐事。走到京城以北八九里的地方时,马不管这么使唤,就是走不动了。蒴斓很厌烦,只得找了个客店住下。
这客店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善茬,蒴斓说手上的一只金镯子和他换一天食宿和一匹马,他硬是说自己店里的都是好马,没有两支镯子绝对不买。蒴斓已经累得两眼发昏,根本不想搭理老板在说什么,潇洒地取下两只镯子,丢在柜台上。
晚饭已送到了蒴斓的房间里。她只提起筷子咽了一口,便感觉菜硬的像块铁,饭也是夹生的。她无意再吃,筷子一丢,脱了肮脏的鞋子,熄灯。
她无力思考,无力行走,犹如待宰的羊羔。
而在马廊里,一个黑衣人的膝下跪着方才的老板,冷冷问道:“这驾马车的主人是谁?”
老板慌忙答道:“是个姑娘,看着似乎是大家出身。”说罢,像是明白黑衣人的用意似的,递上她门房的钥匙。
黑衣人冷冷的一拽袍子,人已走,话却还绕在老板耳边:“说出去——想想你刚出嫁的女儿。”
老板深深磕了个头,只是夜色如同鬼魅一般蔓延过来,哪里还见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