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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婚礼演讲

2019-12-09  本文已影响0人  缓缓故人归

我失去了快乐的这个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了他的眼睛再也拿不回来一样。但与其说是快乐,说的更准确点是热情,我失去了吃东西的热情,我失去了与人交际的热情,以至于到最后我失去了生命的热情,有些症状是或许你们比较可以想象的,我常常会哭泣,然后脾变得非常暴躁,然后我会自残,另外一些是你们或许没有办法想象的,我会幻觉我会幻听我会解离,然后我自杀很多次,进过重症监护病房或者精神病房。

所谓的解离呢,以前的人会叫他精神分裂,现在有一个比较优雅的名字,叫做“思觉失调”,但我更喜欢用柏拉图的话来叙述它,就是灵肉对立,因为我肉体受到的创痛太大了,以至于我的灵魂要离开我的身体我才能活下去。

我第一次解离是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我永远都记得我站在离我住所不远的大马路上,好像突然醒了过来,好像那时候正着滂沱大雨,我好像被大雨给淋醒了一样,然后我低头看看自己,我的衣着很整齐,甚至仿佛打扮过,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对我来说解离的经验,是比吃100颗感冒药,被推进救急室里洗胃还要痛苦的一个经验,还有另外一个症状是,没有办法识字,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那时候打开书,我没有一个字看得懂,身为一个从小就如此爱慕崇拜拜文字的人来说,是很挫折的一件事。

没有人知道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不甘心, 就是这个疾病它剥夺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比如说我曾经没有任何缝隙的与我父母之间的关系,或者是我原本可能一帆风顺的恋爱或是随着生病的时间越来越长,朋友一个一个地离去,甚至是我没有办法地念书,天知道我多么地想要一张大学文凭,还有有吃过神经类或精神科药物的人都知道,吃了药以后,你的反应会变得很迟钝会很嗜睡,然后我以前三位数的平方,我心算只要半秒就可以出来,我现在去小吃店找个零钱都找不出来,还有吃其中一种药,我在两月里面胖了二十斤,甚至还有人问我说,“唉,你为什么不少吃一点”,所以有时候你知道某种无知真的是很残酷的,所以我从来发有做出任何选择,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写文章,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只有在讲一句话,“不是我不为,是我真的不能”。

在中文系的时我班上遇到一些同学,他们是所谓的文青,他们简直恨不得能得忧郁症,他们觉得忧郁症是一件很诗情意的事情,我站在我的疾病里,我看出去的苍白与荒芜,我只想告诉他们这种愿望有多么地可耻,我也认识很多身处上流的人,他们生了病却没有办法去看病,因为面子或无论你叫他什么,我也知道有的人他生了病想要看病,却没有钱去看病。

我穿白纱,白纱象征着纯洁,可是什时候纯洁从一种精神状态变成种身体状态,变成一片处女膜,或者比如说,人们都会说,“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这句话是多么的男权,他说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不是说你美,意思是说从今以后,无论你里或外的美都要开始走下坡路,意思是从今以后你要自动自发地把你的性吸引力收到潘多拉的盒子里。

我从来都是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学生,谁谁谁的病人,但我从来都不是我自己,我所拥有的只有我和我的病而已,跟阿凡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他女友而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未婚妻而不是他“的”未婚妻,我愿意成为他老婆但我不是他“的”老婆,我坐享他的爱,但我不会把他视为理所当然。

如果今天我是新人,如果我们可以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一个新的人,那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要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的想象力的人,我想成为可以告诉那些恨不得精神病的孩子们这种愿望是不对的那种人,我想要成为可以让无论有钱或没有钱的人都毫无顾忌地去看病的那种人,我想要成为可以实质上帮助精神病去污名化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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