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经理
回家来不及休息我就赶到了公司。魏忠魍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来一趟,主要是和新聘请的安经理见个面,他说安经理也想好好跟我谈谈。安经理是从矿业公司总经理升为政协副主席的,退休都五年了。因为薛志雷与赵俊章两个搭档经常闹别扭,股东会议通过了薛志雷的提议,聘请安主席为总经理,接替赵俊章全面管理公司一些事务。
我去的时候正好赵俊章和魏忠魍都在。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支烟,点上火,坐在了靠近安经理的椅子上。我刚要问薛志雷怎么不在,话未出口就被安经理给堵住了。他很好奇地问了我一些有关部队的情况,并且说了他第一次坐飞机的感受。接着又让我谈了对公司未来的展望。
“咚”,我们聊得正欢,半掩着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门扇“咚”得一声撞到墙上,又反弹了一下才定住,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安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刚要张口骂人,一看是薛志雷,惊奇地问道:你不是去省城,怎么又回来了?
“去,去他妈的腿,有些人根本不配做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薛志雷把包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没有回答安经理的话,他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老薛,火车快到点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卫生厅的事情可耽误不得啊。”魏忠魍看了眼身旁的薛志雷,郑重其事地说道。
“呵,薛老板这是和谁赌气呢?正事可千万不敢耽误了!”赵俊章习惯性地用手搓着脖子,好像几个月没洗澡一样。他说话之前总要“呵”那么一两下。
“我和谁赌气?还不是你这头蠢驴干的好事!”赵俊章话音刚落,就被薛志雷给呛了一顿。
“你他妈才蠢驴呢,老子做啥又惹着你了?”赵俊章挨了骂还不知道原因,他看向安经理委屈地说道,“老爷子,你也看到了,他就这样的人,动不动就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他说一个槽上拴不得两头大叫驴,这才请你来压阵。你给评评理……”
“你啊,就你这样的人,说你是大叫驴,那简直是对驴的侮辱!”薛志雷没有等赵俊章把话说完,那样子似乎把赵俊章生吞活剥了才解气。
“你再说一遍?”赵俊章的火气被激起来了,他腾一下站起身,我走到了薛志雷的面前。
“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样?”薛志雷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示弱。
安经理坐在办公桌前,悠然自在地抽着烟,一言不发。魏忠魍依旧坐在那里,我知道他是有所准备的,一旦赵俊章动起手来,他会毫不犹豫地给薛志雷拉偏架。我在不能坐着了,薛志雷去省城担负着重要使命,这要是打起架来可就真的耽误大事了。于是我拽着赵俊章的胳膊把他摁到了单人沙发上,以防他出其不意攻击薛志雷。赵俊章看来也不想惹事,就坡下驴坐了下来,但是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
“薛哥,眼看着火车到点了,你回来干啥?”安顿好赵俊章,我这才回过头来问薛志雷。
“不去了,我把车票都退了。”薛志雷靠在沙发上两眼紧闭,意兴阑珊地说道。
“啊……?”安经理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惊得嘴张成个“O”型,半天都合不拢。
魏忠魍也是被惊到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薛志雷,期待着他的下文。
“薛老板,你这样是要承担后果的!必须要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赵俊章说着话,嘴角微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我交代、我交代你妈个……腿。”薛志雷一气之下险些儿口不择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腿”来。他就像一只火药桶,赵俊章似乎就是火柴,一旦相遇就会爆炸。他顿了顿,直视着赵俊章说道:“是你答应寇科长给省厅叶处长给金项链的?”
“我……我,那是寇科长提出来的。”赵俊章嗫嚅道。
“薛志雷,究竟是咋回事?”六十多岁的安经理发火了,他把茶杯使劲砸到了办公桌上,弄得满桌子都是茶水。
“我在卫生处路口等寇科长……”薛志雷这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薛志雷和寇科长去省城是前两天就决定好的,寇科长对此事也比较上心。之前他就和赵俊章去过一次省城,省卫生厅的人他比较熟悉,据说叶处长还是他的老师。
薛志雷说,他等了一会寇科长就来了。他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刚准备坐进去,就听到寇科长问他话。寇科长问他铂金项链拿了没有。薛志雷当时就愣住了,铂金项链的事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于是他就如实说道,什么铂金项链,我怎么不知道?寇科长说,赵俊章没给你说?他提出来要给叶处长送项链的,我已经给叶处长说了这件事。你们啊……真是麻绳穿豆腐!寇科长转身回了单位。
薛志雷一看这不是很明显吗,人家科长撂挑子了。他非常清楚,人家寇科长不出马,凭自己黑灯瞎火地烧香都找不着庙门。于是,就退了车票回来了。
“这不是我提出来的。”薛志雷讲完了整个过程,赵俊章立马开口了,看来他是急于想把事情说清楚。他说,“上次在省城,寇科长说去叶处长办公室空着两只手,看来人家有点儿不高兴,下次来之前要有所准备。我问他准备点啥呢。寇科长说买一条铂金项链吧,他发现叶处长脖子上没戴项链。”
“你为啥不给我们说?一条项链能值几个钱,这一下可把人得罪了!”魏忠魍盯着赵俊章,直看得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哦,我想起来了。”安经理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前天我翻看账本,看到有铂金项链这一项。”
“什么?”薛志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什么?”魏忠魍两眼瞪得像个乒乓球。
“我是让侯会记入帐了,但是……”赵俊章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低声说道。
“你买东西为啥不商量?你的发票没有我签字怎么能入帐?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薛志雷没有听赵俊章“但是”后面的话,他气得手指都快戳到赵俊章的鼻子了。
“我凭啥和你商量?我的票据凭啥要你签字?你以为这个公司就你说的话是规矩?”赵俊章的火气被激起来了,他也跳起来和薛志雷针锋相对了起来。
“赵俊章,你他妈把事情说清楚……”魏忠魍捋了一下袖筒,一把採住了赵俊章的领口。
一时间办公室里乱作一图。
“啪、咔嚓”,啪一声过后就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安经理拿起了椅子后背上的外套。他边走边说:走了,老子不干了。跟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耗不起。
安经理辞职了,他上任不到一个星期,比上一任王经理还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