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又爱错了人?(《拯救》7.1)
2005年夏天,我和石健相恋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惊扰了我们。
“喂,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哦。”石健道,显然他们很熟悉。
“你在哪儿?说话方便吗?” 女人问。
“我⋯⋯你说吧。”他道,有几分迟疑。
“你最近好吗? 我这段时间太忙,总是出差,有些日子没和你联系了,你好吗?” 女人又道。
“哦,挺好。”他应对着。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他应对得不够积极,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 “有空多联系,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聚一聚。”
“⋯⋯”他沉吟着,道: “行。”
电话中止了,我平静的心海泛起一阵涟漪。
“她是谁? 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我问。
他道: “她是一个一般的朋友,我没有女朋友,我告诉过你的。”
我沉迷不语,不确定他是否在说真话。
石健他会不会是我给自己造的一个梦? 他是不是和萧晨一样早晚也会让我伤心? 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萧晨一样,就是不能专一地对待一个女人?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试图说服我: “假如我欺骗你,假如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会儿我肯定脸红心跳,你看看我,你看我脸红心跳吗?”
他很认真地将脸往前探一探,伸向我这一边,像是打算把那张脸靠得离我近点让我这个近视眼看个仔细明白。
我透过眼镜十分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我费了很大的劲,还是没有在那里找到我试图发现的诡计多端,我刚要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 假如有人就是擅长表演呢? 假如有人心怀鬼胎可就长了一副憨厚相呢? 假如有人很狡猾又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呢?
他关了灯,搂我入怀,他道: “别胡思乱想,要不,你又会睡不好觉了。”
我在黑夜里大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黑色的眼睛寻找破绽⋯⋯
第二天早晨,石健吃过早饭,换上衣服,正准备去上班。
我忽然发难了,我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看着他,我道: “昨天和你通话的女人,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网上认识的。”他说,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有点意识到了,他有麻烦了。
不出我之所料啊! 我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我有了大侦探的自信,我胸有成竹地继续问: “那你和她也像咱俩一样,经常通电子邮件,对吗?”
他眼睛望着天,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他放弃了立即出门的打算,搬来一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他道: “是的。” 看样子准备应战。
我正视他的眼睛,单刀直入道: “你敢不敢把你电子邮箱的登入名和密码告诉我?还有,你敢不敢把你在婚恋网站的登入名和密码也告诉我?”
说完这话,我便不再望着他,我的眼睛目视前方电视机,一动不动。我知道我侵犯了他的人权。但是,石健你人是我的人,你在我这里只有服从的人权。
我的心就是固执地要知道他的一切,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场让我真心投入的恋情是否又像我的第一次婚姻一样是我的意乱情迷,是我自己骗自己的梦?
“这⋯⋯”他看着我,沉吟着,他的脸上似乎有着个人尊严被侵犯的恼怒,我转过头,不加回避地看着他,我的目光坚定,毫不退让。
慢慢地,他的目光在我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变柔软了,爱情面前,谁动心多谁倒霉,他的柔软心肠决定了他在爱的女人面前不具备反抗之力。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瞒着你。”
他从包里拿出笔和纸,”嚓嚓嚓“一口气写出了三个户名和三个密码,递给我。
居然有三个耶! 一个是私人邮件户名和密码,两个是婚恋网站户名和密码。
石健你网恋撒的是大网啊! 一撒就撒二条啊! 那你得打上来多少条鱼?
他把笔和纸收好,放回包中,他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抱了抱我,在我的额头留下一吻,我差一点又要在他的怀抱中融化了,我嘱咐自己: 大是大非问题,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要中敌人的糖衣炮弹。
他走之后,我迅速地打开电脑,准备登入他的邮箱,却发现小区网络此时很不争气地出现故障,天杀的网络! 这时候你跟本小姐过不去!
我飞似的奔到小区停车场,启动了我的小车,开往我父母的小区,我要在他到达他公司之前到达我父母家,我要在他有足够时间删除那些“见不得人”的邮件前,看到他所有的秘密,我要解密一个真实的他。我对他的了解不能仅仅凭借他的言论和我的直觉,也不能仅仅凭借一份侦探公司的调查报告。
我到了父母家,我坐在电脑前,手指颤抖地输入登入名和密码,我全然不顾父母诧异的眼光。
电脑慢悠悠地响应着,我焦急地等待着下一个画面。
我爱他,但我不信任他,我不好用的小脑袋啊! 是上一次婚姻受刺激落下毛病了吧?
一分钟后,电脑显示我已进入了他的邮箱,他和其他人的通信邮件,其中包括与我的通信邮件,全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下。
我快速地阅读了他与其他女性的交往邮件。起初,我读得十分满意,我笑容满面,饶有兴致,孜孜不倦。其他女性对他的爱慕,帮助我证明了一件事情: 我没瞎眼。
其他女性与他的邮件之所以没有引起我的怀疑和反感,是因为她们与他的相识远远在我与他的相识之前,他们的友情发乎情止乎礼,正如他向我描述的那样没有超过友情的界限。我权当读了几篇小故事,欣赏把玩一番也就算了。
比较具有浪漫色彩的是他与小刘的通信交往,显然他对这位姓刘的带着一个儿子的制图员动了心,小刘看起来也很喜欢他,事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眼看着就要没我什么事了,小刘的父母却出来干涉了,说他在北京没有房,小刘觉得父母说得对——我也觉得小刘父母说得对,老人家不仅替自己的女儿着想还替我着想。
小刘在给他的邮件中表达了这层意思,他便不再勉强,也不做努力,只是诗情画意地抒发了一下自己深感遗憾的心情,也就作罢。这厮天性浪漫,喜欢抒情。
看到这里,我露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这事真是太好了,帅哥京城无房这事真是天助我也,让那些本来可以入他法眼但注重经济条件的姑娘们都把他淘汰了吧,这样我就自动胜出了。
但是,天下的好事不可能就这么让我一人摊上,事情是在我读到小谢与他的邮件开始变得有些不妙了。这皇城脚下与我一样经济独立、择偶只注重个人素质的女人大有人在,小谢看起来正是这类女人。
小谢与他的相识早于我与他的相识几个月,她与他的通信几乎断断续续地贯穿了我与他相恋的整个过程。
通过这些邮件,我可以看出来,小谢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最初,她总是在邮件中不断地向他请教工作中的问题,很快,她动了心,在邮件中表达了希望和他结婚的意愿,她甚至动用了自己一位中学老师,给他发邮件,说明自己的这位女学生在人品上能力上都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值得一个男子去珍惜爱护,她的老师在帮助她劝婚。
我不仅可以看到小谢给他的邮件,我还可以看到小谢的邮件后附着的他对上封信的回复。小谢的热忱让他犹豫不决,他回信将自己的状态、特别是前次婚姻失败后自己的困惑、踌躇,向她娓娓道来。
小谢不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的迟疑不决,被她看作是对自己缺少热忱, 她变得受伤、愤怒,信件的口气明显地带着失落和指责,他们的通信中断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如同不甘心的飞蛾,卷土重来,再度给他写信, 企图说服他。
她给他的倒数第二封信,充满了火药味,她指责他找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与她的约会,她指责他以前次婚姻失败为借口迟迟不肯接受她真诚的心,她说既然如此、她愿意结束与他的交往,她将不再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他在给她的回复中声称她未能了解他的心境,他表示他尊重她的决定。在这封信的结尾,他写道:我同意你的决定,我感谢这段时间你给予我的关怀和温暖,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就这样吧,谢谢你。其实,我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
我长时间地盯着这最后的一句话看,那个“!”号显得分外地刺眼。我又盯住这封邮件发出的日期看,这个日期距离他接受我的邀约来到我家仅仅早了三天。
我的心一阵一阵地发凉,原来,在我那么热忱地爱着他时,他却依旧和另一个女人通着这样的信件。天啊!
忽然间,我感觉我掉进了冰窟里,我的周身一阵阵地发凉,他不过就是我给自己造的梦啊! 他在脚踏两只船! 他以一句“我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为诱饵,让那个女人依旧对他心存希望,假如我不能令他满意,他还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他还可以回过头去找她,而她也会来找他,我确信,昨晚的电话就是小谢打来的。
我真傻! 我就这么傻傻地爱了! 我就这么真心地一往情深地爱了! 我爱的不过就是一场梦啊! 我一傻再傻! 我一错再错! 我一伤再伤! 我为爱情生,我为爱情死,但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和我一样纯真执着的男人值得我这样去爱啊! 我又爱错人了!
眼泪慢慢地涌上了我的眼圈,我紧咬着牙,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缓缓地,它们不争气地沿着我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粒一粒, 我的心再一次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