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文 / 戒闲
(1) 回忆里的温柔
“你肯定站在我刚刚走过的位置,不要动我去找你。”
V信铃声吓了木木一跳,是有人加好友,验证信息就是这个。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了附近的人。
木木有些惊讶,还是通过了好友请求,仔细翻看他的个人资料和朋友圈后确信不认识这个人,可这语气却又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很有意思,于是她鬼使神差的站在了原地。
大约五分钟后,人群里出现了一个穿着天蓝色衬衣,灰色外套,拿着手机对讲的男人,木木有些笃定就是他,果不其然,不多久手机就震动了:
“你是不是不听话乱动了?我穿着灰色外套,戴着眼镜,还在东张西望,你看见我了吗?”
木木觉得好笑:
“看见了,给你三分钟,认不出我,我就走了。”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这个游戏,或者软磨硬泡一下难度,却不想他就回了一个字:好。
木木低下头继续看《小王子》,她不相信他的感知力这么好,这种借机搭讪的男人她生不出太多好感来。彼时,正看到狐狸对小王子说:
“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突然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玩够了吧?”
回过头的一瞬间,木木突然心跳的很厉害。近距离的对视,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算不得英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
“傻了?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吃肉。”
然后,他就伸出手拉起木木准备走。
木木当时有一种他是人贩子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人贩子能看上她么?于是她放弃了挣脱他的念头,任由他拉着到了一层的麻辣香锅店。
因为是周末,商场人很多,木木看见店外排起了长队,她皱了皱眉,不喜欢这样吃饭,她一直认为吃饭应该是一种愉悦又不失轻松的氛围,这样坐在外面等着,就像流水席一样,让她感觉焦虑,应该就像飞行员迷失在沙漠时候的心情。
可这个奇怪的男人却径直拉着她越过了长长的障碍,服务员将他们领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他大大咧咧的开始点餐,没有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这样的问题,只是麻利的点完餐将单子给了服务员。然后,他抬起头微笑的看着木木。
“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问什么?”
“比如我怎么找到你的,或者为什么我们不排队?”
“我愿意给你机会,坦白从宽。”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一种负罪感,我们不用排队是因为我早早定下来了这个位子,因为我原本就打算吃这个。不过......”
“嗯?”
“不过,至于怎么找到你的,暂时保密。”
“......”
然后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玫瑰花来。
“找你那会看你在看《小王子》,就顺手买了一支玫瑰花,不过它是玫瑰园里的玫瑰,不是小王子那株独一无二的。”
木木伸手接过花,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看起来傻傻的,她全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可这个男人却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告诉木木他的姓名、年龄、职业,后面还说了很多,木木都没在意,只记住了他的名字,Blue。
那天吃完饭,Blue将木木送回了家,临下车的时候他说:
“以后再有陌生人跟你这么熟的时候千万不要再被人家拉着走了,万一是坏人呢!当然了,我是例外。”
然后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木木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2)如果你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得承受流泪的风险。
与Blue相处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他好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管哪一个话题都能延伸至木木没有达到的领域,他说他很喜欢诗歌,就像圣·埃克苏佩里用写作来探索灵魂深处的寂寞一样。
木木笑而不语,她明白他没有说谎,他的朋友圈隔三差五就发一首诗,有时候木木能看懂,有时候却很晦涩。遇到他自认写的不错的,会单独发到木木的V信,而木木,几乎都会以相同的方式给予回应。
Blue:
没选择来
也没选择走
来了也走了
风雨雪夜
阴晴圆缺
自个儿顺着
一样的是霾
不一样的是风花雪月
这就是宿命
——《宿命》
木木:
你还未到五十,却好似一副知天命的模样,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么?
单就情感而非物质角度,信了宿命的人多是感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恰似你的风花雪月。只是,万物变迁,果真自己一直不忘初心,一直未变么?你确定?你在自己顺着顺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于不知觉中偏离了轨道?
当然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罢。我的答案。
Blue:
又是夜
窗外还飘了雪
路灯下
微微的雪花随风散去
感觉像我在偌大的世界游荡
生死无踪
来去无谓
如若你我似雪花
雪花在这场不大的雪中要什么?
“存在过......”
或许你我也懂了
世界里我们要什么
“来过......”
——《华丽雪花》
木木:
在我心里,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你过,留念想。
人生一世,单就某个特定的人而言,想必也是多个念想构成了和谐的画面,比如,我们愉快的吃饭,愉快的看电影,愉快的听演唱会,哪怕是生气,都只是促成和谐念想的粘合剂。
所以,你那所谓的无踪、无谓,至少在我这里,只是“感觉”。
当然了,我成不了雪花,顶多是个霾,想见时,我在,不想见时,仍在。
木木明白,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让她沦陷了。
她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轮到她头上,所以,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在商场里挣脱他的手。
马克·奥斯本的《小王子》还未在国内上映时,Blue就问她是不是要去看首映,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情节要被搬上荧幕了,木木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Blue买了两张木木家附近电影院的首映电子票,将验证码发给了她。
首映都是夜里12点的场,那天Blue第一次迟到了,木木买好他最爱喝的无糖可乐,拿着取好的票默默的在影院门口等着,等他赶到两人也没说话,默契的朝放映厅走,他显得很疲惫。
因为首映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整个大厅人不是很多,几乎是一人一排座位。Blue在昏暗的灯光下凑到木木耳边小声说:最近有些忙,不好意思,迟到了。木木朝他笑了笑:没关系。
也许是期望太高,电影让木木有些许失望,却还是忍不住想哭。
然而,当狐狸告诉身在一片玫瑰园里的小王子“你必须回去找她”的时候,她也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轻微的呼噜声。她转过头讶异的看着躺在身边的人,Blue将包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当枕头,侧着身子像孩子一样蜷缩着。木木哭笑不得,忍不住将手轻轻的放在他额头上,仔细的将他凌乱的头发整理好,Blue并未睡熟,被木木的动作惊醒了,连忙起身小声说着抱歉。
“累了就继续睡吧,没关系的,我一个人看。”
然后,Blue就又躺下了。
送木木回家的路上,Blue明显精神了不少,木木坐在后面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接连闪过的暖黄色路灯,没来由的感觉很沉重,Blue回头看了她一眼。
“电影好看吗?”
“嗯。”
“哪里触动你了?”
“Blue......”
“嗯?”
“我是你的羁绊吗?”
“是。”
(3)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枯藤老树昏鸦的缱绻相依,悲思成疾,萧萧凄凄。
木木安心了,却也知道没有可能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两个人便很有默契的很少联系了,偶尔路过公司附近的那个原麦山丘,木木还是忍不住的驻足,她记得Blue最喜欢的就是这家店里的面包,有一次陪他出去办事,她就是在店门外的椅子上坐着等他,彼时正是深秋,夕阳的余晖夹杂着一丝丝凉意,铺开在Blue为木木挑选的面包片上,像极了阿米尔在意识到父亲的陪伴与指引将会伴随着他的离去而不复存在、意识到以后的路将会是自己一人的孤身坚持以后,那种悲凉的心情。
是的,她那时候正安静的抱着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内心海河汹涌。
那一天,Blue正在办理的是澳洲移民。
Blue生日那天,木木特意在网上订了一份鲜花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下午的时候他发来V信:
“他妈妈,花收到了,谢谢,真的很感动。”
Blue曾经与木木开玩笑说他们有个无形的孩子,于是从那以后两人时常会以“他爸爸”“他妈妈”相互称呼。
“有多感动,那你给我哭一个?”
“不,永远不会让你看见我哭的。”
“切!那我自行脑补一下。”
“哈哈......”
木木特别想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可还是忍住了,一个要走的人,既然没有办法挽留,至少还能保留一点点自己那小小的自尊心。
就这样,Blue渐渐淡出了木木的生活,木木也辞去了工作,在冰天雪地的贝加尔湖畔她脱的只剩下内衣,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放肆,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埋葬。
仪式过后,木木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然而,Blue来了消息,一张堪培拉的地图,一张湛蓝的天空图,和一首诗:
天空蓝蓝的,
云也很白,
飞机穿过云层,
鸟儿掠过白杨树,
初秋的清风拂过散落的一绺发丝。
历经数百场战役的洗礼,
终于又可以平静下来,坐看云起了
……
末尾,还有几句话:
“第一次见你,你拿着《小王子》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和我都是一类人,所以我怎么可能定位不到你。你问过我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心动,我考虑了很久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实话,我有过,真的有过。七夕快乐!”
那个时候,木木夜半睡不着正窝在沙发里发呆,看到这条信息,却是没来由的,嚎啕大哭。透过手机屏幕,她甚至能感受到Blue的眼神,她终于意识到,每一个故事其实都应该有个结局的,擦干眼泪,还是如以前一样给予了回应:
那个时候,
你是翻山越岭都想要攀爬的雪山,
可是现在,
飘落在睫毛上的那片雪早已融化,
仰头便能沉溺在温暖中的目光也早已看向了远方,
我不是那个我,你不是那个你。
不想长途跋涉了,很累,
即便,
从此以后遇到的每一个夕阳都有恰似彼时的恍惚。
祝你幸福。
按下发送键,木木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沉沉睡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