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麦秸
家里没柴火了,小紫擓起篮子出去拾。家里拾柴火的差事都是小紫干。多拾点柴火不挨吵,多拾点柴火才有资格吃饭。娘在饭桌上总是唠叨小紫不干活,滑得像泥鳅。
大紫不用拾柴火。大紫学习好,大紫就是躺在堂屋里睡大觉,娘都会给她各另(单独)煮鸡蛋吃。大紫吃鸡蛋时,小紫会讨好地问大紫要,大紫喜欢吃蛋白不喜欢吃蛋黄,每次小紫吃蛋黄时都会噎得直叫唤,忙着找水喝。小紫傻瓜蛋,她吃大紫的奖励终究还是被她娘看见了。
出了门,小紫作了难。去哪里拾呢?南地坑边大梨树下的树叶子早被乐奶奶用扫帚圈了起来,看到竖在梨树旁的大扫帚都知道她已经把叶子圈好了。
梨叶落满地,叶子变成了黄红的颜色,远远看去像一层飘在地上的小船,翘翘地伏在地面上。
乐奶奶已经把满地的梨叶拢成了堆,像小山一样堆在那里。
小紫站在坑沿瞭望了好几回,要是香玲在就好了,小紫无奈地看了看乐奶奶的柴火堆。
香玲是乐奶奶的外甥女,常住姥姥家,乐奶奶很疼爱香玲。香玲时常偷她姥姥的柴火分给小伙伴。小紫年龄小,时常得到香玲的垂怜。 乐奶奶㔚得很,看着被偷得只剩下一点点的树叶子,她会站在梨树底下骂半下午。
“谁家的爹,谁家的爷偷了俺的树叶子,让他出门磕掉牙,掉茅坑里淹死……”乐奶奶骂人一套一套的像村里唱戏的艺人,骂声中带着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的韵调。
香玲听见姥姥骂街,躲在墙根和小伙伴们偷偷笑。小紫一听到香玲姥姥骂街,心里吓得怦怦直跳,恨不能把篮子里的柴火叶子还给香玲。
今天香玲去她姨家走亲戚,想弄些她姥姥家的树叶子是不行了。小紫擓着篮子去东地打麦场看一看。打麦场的周边没有柴火,连一个树枝枝和叶片片也没有,拾柴火的小伙伴太多了,像小紫这样拾柴火的孩子能排成队。
拾不到柴火,一群孩子就坐在路边做游戏:垒瓜园。小紫也加入她们垒瓜园的队伍。路上的沙土一抓一大把,想垒瓜园还不容易。细软的黄沙土被太阳晒过暖暖的,柔柔的,捧在手心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沙土像什么,小紫还没有上过学,找不出形容沙土的词汇,她觉得沙土像奶奶抽屉里珍藏的白砂糖,那么细,那么软,沙土一定是甜的,小紫舔了吐沫用手指蘸了黄沙土,颗粒状的沙土碜了她的舌头,她慌张地吐了吐舌头,觉得这沙土碜中带甜。 孩子们垒瓜园垒到兴处把种好的“西瓜”“甜瓜”“艮地瓜”还有给瓜园打成的“墙头”用脚全部踹掉,嘴里喊着:“罢园啦!罢园啦!”她们用手指辛苦画成的各种各样的“瓜”和“草”以及“瓜庵子”霎时间变得间尘土飞扬,黄沙土被踢飞几丈远,孩子们眯了眼睛,脸上、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土。她们嬉闹着忘记了拾柴火。
又到了该做饭的时间,柴火还没有拾到,孩子们玩罢游戏四散而去,只有小紫擓着篮子一脸茫然。她还没有拾到柴火,她不能回家。要不娘又该吵她了。她顺着牛屋的墙根在树下面拾小树咯嘣,拾着拾着她发现有段墙头被风化成了一个小洞,拳头那么大,麦秸躲被挤在墙头里面,顺着那个洞能看见墙头里面的麦秸。小紫心里一阵窃喜,终于能拾到柴火了。
小紫用小手慢慢伸向那个小洞里。
小紫掏麦秸时心里有点害怕,她想,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要是被人看见说不定还会被罚钱哩。小敏的娘因为偷了队里的玉米被罚了一场电影,全村人都去看,小敏娘没有去,听说小敏娘是站在自家院子里偷偷地在反面看的那场电影。
只掏一点点,够掌火就行,小紫想。
小紫再次把手伸向了那个露着麦秸的麦秸垛。一下,两下,三下……小紫不知拽了多少下,麦秸垛很结实,一回就摘下几根根,像是从鸡身上拔毛毛。
小紫把掏出来的麦秸放在篮子里,回头看了看是不是有人看见她掏麦秸了。周边没有一个人影,小紫不怎么害怕了,她又把手伸向了那个洞洞,正要掏,远处出来一下男人的声音:“干啥咧,小八唬妮子。”小紫吓得手一哆嗦把没有掏出的麦秸又放在那里。小紫擓起篮子一阵疯跑,心里像揣了兔子。小紫转身回头看了一下,是村里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来,她还以为是乐奶奶。小紫吐了一口气,擓着篮子里的几根麦秸飞快地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