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乌龙院（4）
人群中走出一位长相道骨仙风的老者，站在警察面前：“你们有没有同情心？这帮叫花子都这么惨了，就不能放过他们吗？”
警察还没说话，释钱方丈说话了：“这位老施主，老衲等人是正宗的佛门弟子，不是叫花子，不可乱说。”说完后退两步半，与我们站成一条直线。
带头的警察说：“去去去，没你说话的份，蹲下，双手抱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方丈无奈招呼我们蹲下，两手抱头，样子可怜又老实。
这时警察对老者说：“老头你见识少了吧，一看就是扮可怜博同情的骗子。”
“呸，你才是骗子，我们是天南山忘情寺的高级和尚。”方丈一听警察说我们是骗子，当时就不乐意了，蹲在地下不服气的反驳，还掏出证件在警察面前晃悠。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在天南山，我们都是名震一方的得道高僧。
警察见方丈反驳，当时就气得不行，旁边一协警一手打掉方丈手里的证件、一脚踢在方丈屁股上，方丈来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姿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们见方丈被打，顿时就气得嗷嗷叫，大喊警察打人啦，站起身来摩拳擦掌，准备拼命。
领头的警察见状大慌：“你敢你敢，信不信我拿枪崩了你们。”说完就从腰间摸枪。
我们停下跃跃欲试的拳头，功夫再牛，不如菜刀；菜刀再利，难敌手枪，何况袭警的事我们是万万不敢做的。
释发大师弯下腰扶起方丈，方丈脸上满是泥沙，单手作揖：“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痛则不通通则不痛，阿弥陀佛。”
老者大喊：“你看你看，我说他们不是骗子撒，警察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
警嚓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骗子？”
老者道：“他会念阿弥陀佛，所以不是骗子。”
警察说哦，借机下台，不想把事情弄大，否则难收场，凭自己当警察这么多年的阅历，这几个人八九不离十是出家人，“既然不是骗子，那我就网开一面，但聚众赌博罪可大了，要么罚款要么拘留。”
方丈想息事宁人：“罚多少？”
“你手里有多少？”警察问。
“320。”方丈不敢含糊，老实报数。
警察说：“看你们也不容易，这次就罚300吧。”
方丈顿时就成了苦瓜大师，得，辛苦几十年，一下回到解放前。
释发大师此时显示出了什么叫老江湖：“方丈，还有20元，还不感谢警察施主。”
警察大手一摆：“算了，下次不能再犯了，我们走。”说完带着几个协警走了，剩下我们师兄弟几个大眼瞪小眼。
待警察走了后，方丈把气撒在释发身上：“感谢感谢，释玩师弟的本钱都给罚了，感谢条毛线。”
释发大师眼看方丈火药桶就要爆发，赶紧闭嘴，一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站在我旁边。怎么办，20块钱只能吃四碗面条，佛虽伟大，但肚子的问题也是问题呀。方丈有点惆怅。
在最困难的时刻，我站了出来：“方丈，我们卖艺吧。”
方丈转过身子：“释玩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方丈你看，我们是和尚，普通人都认为只要是和尚就会少林武功，只要耍起来，给钱的肯定多。”
“哦，办法倒是好办法，问题是我们不懂武功呀。”
“不懂怕什么，我学过三天军体拳，十六招。”我手舞足蹈表示真的有功夫。
“太好了，想不到释玩师弟还是武林高手，老衲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天无绝人之路，方丈的脸色阴转天晴。
“各位乡亲父老，初到贵地，遇上小偷掏包，老衲师兄弟等人急需几块零钞坐车回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给的赞助，现在有请天南山忘情寺的释玩大师为诸位表演胸口碎大石，诸位施主，掌声在哪里？”
听了方丈的开场白，我愣了：“方丈，胸口碎大石我来不了，表演完你就得超度我了。本大师只会军体拳，十六招。”我慌忙澄清并强调招数，以免方丈牛皮吹大了。
“哦，不好意思各位乡亲父老，因火车站没有大石头，胸口碎大石表演不了，现在释玩大师为大家表演一套少林拳，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老衲会在佛祖面前提起你的，阿弥陀佛。”说完连连打眼色叫我开始，免得真有人找来大石那就彻底玩完了。
我闭目站在场中央，好像在运气发功的样子，其实我在回想少年时看的《少林寺》情节，想想李连杰是怎样打拳的，别一出手就露馅。因时年太长，只想了个大概，我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嘿！”人群自觉地退了三步，我用力憋气，把额头脖子上的血管憋得像一条条大蚯蚓，再“嘿”了一声，气场强大，顿时镇住了围观的人群。方丈见效果良好，满意地用手摸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释发和释情师兄紧张地看着人群，担心我表演不精彩人群散去，那钱就彻底没希望了。
在我表演武功之前，为了凸显紧张刺激的效果，方丈与我对了几句台词：
方丈：“天王盖地虎。”
我说：“宝塔镇河妖。”
方丈：“为什么脸红。”
我说：“我精神焕发。”
方丈：“怎么又黄啦？”
我说：“被罚了三百。”
观众高呼一声“好”，有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有文化的人还大声告诉旁边的人，这帮和尚念的唐诗意境就是好，是清代大诗人李白的代表作。旁听者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文化人。
我扎开马步，一招一式地耍着军体拳，速度奇慢，表示我拳脚上都有内力，等16招军体拳耍完后，我大汗淋漓，袈裟都湿了，不是用力过猛，而是害怕有行家在场穿帮，万一有个会家子要跟我切磋切磋，拳脚无眼又武功极差，我会被人打死的，那真的成了用生命在表演。感谢佛祖，没有一个识货的主，人群爆发出阵阵掌声。
释发和释情两位大师一人扯一边红布，延着圈挨个收钱，观众纷纷慷慨解囊，一下红布上就堆满一块五块的零钞，方丈的脸上笑开了花，我拱拱手，再双手合十，低吟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就退出场外。
人群里有人高喊再来一个，方丈大师看看我，然后呶呶嘴，意思是再来一个。我呆若木鸡，方丈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只会一套呀，总不能把军体拳反过来再打一次吧，正当我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群穿制服的人走过来解了我的尴尬，但另一个尴尬正等着我们，因为来的是一群城管。中国城管的威武世人皆知，小能让小贩闻风丧胆，大能让钓鱼岛回归祖国，这样一群人居然在找我们的茬，只能怪出门的时候时辰出了问题。
为首的上来就揪住方丈的袈裟。我觉得奇怪，我们师兄弟穿的袈裟都是相同的，这是方丈为了平等特别制定的庙规，所以在服装上，方丈并没搞特殊，为什么别人都能准确找到方丈并揪住他的袈裟呢，刚才警察如此，现在城管同样如此，真是眼神犀利，也许方丈的气质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吧阿弥陀佛。
“你们在干吗呢？”城管队长问。
“我们在卖艺。”方丈的袈裟还被揪在队长手里，也许是被勒得太紧呼吸系统不顺畅，再也许是被吓得不轻，方丈的脸色明显发紫。
“你们有营业许可证吗？”城管队长先声夺人。
“卖艺也要营业许可证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丈温声细语地表示有不同意见。
“笑话，谁跟你说卖艺不经许可就可以卖的？发廊小姐。。。”旁边城管听了赶紧拦住：“大哥。。。”
城管队长顿时醒悟，不再在发廊小姐的话题上深入下去，但抓着方丈衣领的手丝毫也没有放松：“说你无证经营就无证经营，别废话那么多，没收不法收入，再罚款。”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们被小偷偷了钱包，无奈只能化点善缘，你能不能帮我抓小偷？”方丈讲事实摆道理扮可怜博同情。
“丢钱的事归警察管，无证经营、扰乱市场的事归我们管，你现在是无证经营，乱摆乱卖。”城管队长不依不饶。
“卖艺和卖东西是有区别的呀。”方丈不甘就范。
“卖青菜有个卖字，卖艺也有个卖字，项目虽然不一样，性质是一样的，最终都是为了钱。”城管队长的解释通俗易懂。
“罚多少？”方丈知道没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继续顽抗下去，本方四个人是万万不是对手的对手的。
“那就得看看你们有多少钱。”城管队长一点都不含糊。
“释发师弟，看看化了多少缘。”方丈吩咐。
释发很快就把账算好了，回答方丈：“250。”
“罚款200，下次不能再乱摆乱卖了。”菩萨心肠的队长没有赶尽杀绝，给我们留了50。
拿了罚款，城管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方丈受到严重的打击，精神萎蔫不振，喃喃道：“收据也不给我开一张。”
我安慰道：“方丈，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除掉本钱，不是挣了20么。”
我重点提了“本钱”二字，意思是70块钱中有50是我的。
方丈低着头，装作没听懂，摆了摆手，语气消沉地说：“诸位师弟，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去化缘，人心尽失的社会，和尚也不好化缘啊。”闻者都觉得气氛有点凄凄然。。。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