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劝君莫行欺凌事 断魂台上不饶人
“滴铃铃铃~~~”
我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惊醒,我在哪儿?我是谁?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我开始怀疑所处世界的真实性。
我刚刚应该是在地府的天齐大殿中,正在和泰山府君讨论担任地府断魂使的事情,而现在我却正躺在自己宿舍里,闹钟还在不断地响着。
这是个梦吧?可是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到我怀疑我所处的这个现代社会才是一个梦。
“怎么还没起床?快点,今天考马哲,我们要提前去考场安排,你不想过了啊?”说话的是我的大学室友张鹏。
张鹏所说的去考场安排,其实就是作弊,我们前一天就商量好了的,把重点用显影笔提前抄在考桌上,考试时用显影液一涂就可以看到了。
我环顾寝室,米玉文、王博、何玉清几个都在快速地收拾东西,张鹏把我的被子一掀,催促我起床。
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我发现少了一个人,汤成武没有我们一起,而且从起床到现在我就没看到过他。
“理那个人干嘛?人家不屑与我们为伍,毕竟人家是‘优秀学生’,怎么能干出作弊这种‘下九流’的事情呢?”米玉文如此说到。米玉文是寝室里的头头,父亲是本地的一个小官儿,向来看不上学习成绩很好,但家庭贫困的汤成武。
考试终于结束了,其实我也没作弊,一来我马哲平时学得就不错,二来我对这种行为也不是很认同,但为了合群,我也必须和室友们步调一致。
是夜,结束了最后一科考试,室友们相约酒吧庆祝,汤成武依然不在其中。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集体活动他一般都不会在场,一方面室友有意在孤立他,另一方面受家庭条件所限,他也不可能参加这种活动。
大家喝得都非常开心,突然有人说了一句,“糟了,我们今晚的热水还没打呢,怎么办?待会儿咱们回去用冷水洗脸洗脚吗?”这时米玉文想了一会儿,掏出了手机:“喂?成武啊。我们这会儿在外面喝酒,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麻烦你给我们打一下热水吧?什么?你一个人打不了那么多?多跑两趟嘛!反正我们回去一定要有热水洗脸哦。至于今年奖学金的事儿你就放心吧。”
汤成武由于家庭贫困,每年的奖学金占他生活费的很大部分,而米玉文父亲与校方领导关系很好,所以他总是拿这件事来胁迫汤成武帮他做一些事情。
回到宿舍后,我们看到汤已经在床上躺着了,而我们的热水壶里装满了热水。虽然睡在上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感受到了从上铺散发出的那种被室友胁迫使唤的屈辱感,以及很强的怨气。
然后大家开始洗漱,准备上床睡觉。在洗脸的时候,张鹏突然对我大声说,“嘿!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居然偷偷去纹身,还不叫上大家一起。这纹身看起来挺酷的嘛!”他话音刚落,大家都凑上来看了,我这时才发现我的两只手臂上,分别有两个纯黑色的像纹身的印记,一个是一把剑的模样,而另一个是一个黑色铃铛。
这是!断魂剑和唤魂铃!我还在震惊中,那边米玉文又说到。“你们看,背上还有!这是个什么东西?龙珠吗?”我让他们拍了张照给我看,天呐!这是护体珠!
难道我昨晚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这时我想起了梦醒前府君给我说的那句话,“这不是梦,等你明早醒来之后你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睡在床上,我辗转不能入眠,我怕我一睡着,就又会重复昨晚的梦魇。这时我听到上铺持续发出很大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像是烧开水的闷声。然而我环顾寝室,室友们似乎都听不到这个声音,一个个睡得比猪还沉。
伴随着这令人气闷的巨响和混乱的思绪,后半夜我最终还是抵受不住困意,睡着了。
又是一道白光,这次出现的不是泰山府君,而是白无常,她身边还有一个穿黑色军服的男性。
“石哥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白无常一开口,还是她那妖娆魅惑的语气。“这是我哥哥,黑无常,上次你到阴帅府哥哥正在外办公呢。”
我端详了一下这位黑无常,身躯挺拔耸立,站姿标准,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而脸上却无半点表情。
“断魂使,跟我们走一趟吧,今天有一个犯人需要你来行刑。”我还未发问,黑无常提前开口。
于是我又再次来到了地府,黑白无常直接将我带到了一处周围都是荒原的高台之上。这里四周一望无垠,只有东边远处有一座连绵不断的黑色山脉,在最高的山巅上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巨型城堡,尽管离得很远,但依然可以感受它的威压。
而我脚下踩的这座高台,共有九层步梯,如同一座玛雅金字塔,台顶是一个正方形,四角有四根大柱子,上面分别雕刻着青龙、玄武、朱雀和白虎,无常告诉我这四根柱子其实是罪鬼行刑完毕后的通道,按照不同的刑罚投入不同的通道。
此时他们让我在判官案前坐下,黑无常仰天一啸,此时天边一团黑雾滚滚而来,行至案前,黑雾散去,四名鬼卒押着一个身穿现代服装的人跪于案前。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所判刑罚为何?”我还记得当时在天齐大殿中四大判官给我交代的行刑流程。在我询问时,这人始终埋着头,一言不发,从那身着装看来应该是个现代人,但上面却满是油污、破烂不堪。
“我来帮他回答吧,这人名叫冯嘉候,在人间的时候就因为杀害了他的四个大学室友,被判死刑。来到地府后,他居然在金鸡岭趁着押解他的鬼差办理通关手续时溜回了人间,并且在人间又杀了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现在已经被判斩七魄。”就是黑无常缉捕的冯嘉候,所以他知道怎么回事。
冯嘉候!这人我知道,前两年轰动全国的大案,一名大学生,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的寝室室友,起因就是室友长期孤立和欺凌他,加上这人又不善于社交,积怨越来越深,最终干出傻事。
该事件一度让社会各界反思高校学生心理健康问题,部分舆论甚至倒向冯嘉候这边,认为他犯罪情有可原。然而,律法无情,他最后还是为他犯下的重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曾经在网络上关注过整个事件的发展,新闻上报道他已经将欺凌他的室友全部杀掉了,按理说他已经报了这“深仇大恨”,可为什么到了地府成了鬼,还要继续杀人?难道舆论全部错了,这家伙本就是个杀人狂魔?
“冯嘉候,你可知道你在人间已经大名鼎鼎?你已然报了大仇,为何到了鬼界还要继续杀人?”
这时一直低垂着头的那个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就是这张脸,朴实憨厚的一张脸。他一度出现在全国各地的通缉令上,为了抓到这个人,警方甚至发布了高额的悬赏金。然而,他现在就在我面前,准备接受真正的最后的审判。
“断魂使大人,我不知道你在人间所处何地,但我看你也是一副学生模样,难道你不清楚人间每天不断发生的丑恶吗?我因此而死,但哪怕是做鬼,我也要用我的手结束这种罪恶!”冯嘉候微微一笑,那笑甚是邪魅,眼神里却充满着怨气和不忿。
“什么丑恶!你不过是心理变态罢了,同学欺凌你,你可以和他们好好沟通或者报告老师,实在不行还可以避开他们,如果世人都如你一般,那世间与炼狱何异?”
“哈哈哈哈!看来你在世间的生活过得不错,从你的眼里看到的都是阳光。你根本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活在人世间的煎熬!”冯嘉候脸上的表情越加狠辣。
“歧视、辱骂、欺凌、诛心!我的恶,是用有形的刀结果他人的生命;而被我杀的那些人的恶,却是用无形的刀结果了我的灵魂。而现在,这些人却还将这些施加到我的父母身上,他们不断地说‘你儿子是一个变态杀人狂,是社会的败类。’还说‘穷山恶水就是出刁民!’,我想对于这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结束他们的生命,让他们永远闭嘴。”
此时我发现冯嘉候的身体周围开始散发出黑雾,并伴随着“烧开水的闷声”,就是我在宿舍里听到的声音,黑无常告诉我,那是怨气与阳气交汇产生的共鸣。
我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在你被押赴刑场的那时,你就应该参透了,你的执念也应该放下了。然而,你却依然执迷不悟,纠结于业障之中无法解脱。”
“世间万事万物,有因就有果。你受人欺凌的果,产生于被歧视的因;反果为因,又产生了你杀害六人的果;而这六人的家人和朋友呢?你所造下的这些业果,又将产生多少恶的因?这就成为了恶性循环,而如果你在任一环节上参悟出这个道理,就完全有机会将恶性循环变为良性循环,可惜你并没有这么做。”
“够了!这些大道理,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你不是我,根本不明白我曾经的痛苦,你不过是旁观者,站在道德的高地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如果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你又当如何抉择!我!就是要杀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欺凌者,让你们体验身为弱者的痛苦!”此时他身边的黑雾越来越浓,身体扭动越来越大,眼看鬼卒就快要控制不住他了。
此时,黑白无常手中同时飞出黑白两色的绳索,将他死死缚住。“快,他已经魔化了,赶紧祭出断魂剑,行刑!”黑无常盯着我,用极其严厉的口吻说到。
我立刻催动起咒语,手臂上的断魂剑立刻飞了出来,悬于冯嘉候头顶。
“冯嘉候,在阳间令四人枉死,判入十八层地狱受苦;进入地府后,乘押解鬼卒不备,擅自进入阳间,又夺取二人阳寿,判断七魄刑罚。数罪并罚,现判冯嘉候受‘断七魄’刑罚,现立刻执行!”
我念完判决书,继续念动咒语,只见断魂剑分为七柄,围绕着他的头顶旋转,随着一刀白光,只听到冯一声轻嗟,便没了动静。他的灵体逐渐变得透明,我隐约可以看到他的嘴巴在说话,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随后便被四名鬼卒用印魂索带到了玄武柱前,推入其中。
毕竟是第一次行刑,断魂台上归于平静后,我才发现我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为什么?为什么人的执念可以强到如此地步?做鬼也不能放下?”我喃喃自语。
“哼,这就是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大多却放不下眼前色相。有很多人因为一世命运,而损了十世的修为。”黑无常轻蔑地说到。
“冯嘉候的前世就是我引的魂,他前世是个富甲一方的恶霸地主,在五十年的寿命里他欺凌了无数佃农和乡里,霸占了无数的黄花姑娘。他这一世投生于贫困之家,受尽屈辱,也是他上一世所造业果所致。”
“然而在此之前的八世,他都是修佛的大善人,前八世积累的福报让他在第九世得享富贵,却反而让他造下诸多恶业。他今天的结局,从第九世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如你所说,如果及时幡然醒悟,转恶业为善业,尚有回转余地。可惜现在说一切都晚了,只有再修炼1000多年,方能转世为人了。”
听了黑无常的这一番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人总是觉得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总是会怨天尤人,认为上天没有给自己安排一个好的人生,但却从未想过其实六道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是你并没有把握住改变命运的机会。
回到寝室后,我看到躺在床上我的肉身,再看看其他几位室友,寝室里已经没有了怨气涌动的噪声。
第二天中午,我掏出了手机:“喂,叔叔吗?是我,中金。我想问一下,这次暑假兼职,我能不能带一个我室友?他很有能力,文案写作、跑市场都能干,很能吃苦。就是有一点,希望你把我的那份工资也给他,但不要说是我的工资。”
“成武,这个暑假的兼职工作找到了吗?”
“没有,现在这种工作不好找啊。”
“这样的,我叔叔公司暑假需要两个兼职,做文案和跑市场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和我一起去呗?工资一个月5000,两个月下来能赚不少钱呢。”
“真的吗?太好了,我去!那个…….谢谢你,中金。”
“没事儿,大家都是室友,互相帮忙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