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并无新事
▲点击关注“亲子整理术”,离幸福的自己更近一步
很喜欢丰子恺的文章,看《子恺随笔》的时候心很静,原因大概有三:
▼
他是个真的爱孩子的人。
“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
丰子恺笔下真的是很多篇写孩子的文章,单就这一本,《幼儿故事》就是他给自己家孩子编的故事。
《华瞻的日记》中以一个小童的视角看父亲剃头吓哭了,笑得我哈哈的。
《给我的孩子们》写瞻瞻“像花生米翻落地了,自己嚼了舌头了,小猫不肯吃糕了,你都要哭得嘴唇翻白,昏去一两分钟”。
让我想到我自己的孩子,但我孩子动辄哭闹的时候我不是像丰子恺这样饶有兴味地看着、赞着,我是怒气冲冠……
我是把孩子当做大人一样来要求了。
《送阿宝出黄金时代》一文,因为我也是个女孩儿过来的,自己的孩子又是女孩,看得我格外唏嘘感慨:
“你的黄金时代快要度尽,现实渐渐暴露,你将停止你的美丽的梦,而开始生活的奋斗了”。
我最喜欢的写孩子的两篇是:
1、《随感十三则》
孩子们对于生活的兴味都浓。而这个孩子特甚。
当他热中于一种游戏的时候,吃饭要叫到五六遍才来,吃了两三口就走,游戏中不得已出去小便,常常先放了半场,勒住裤腰,走回来参加一歇游戏,再去放出后半场。
看书发见一个疑问,立刻捧了书来找我,茅坑间里也会找寻过来。
得了解答,拔脚便走,常常把一只拖鞋遗剩在我面前的地上而去。直到划袜走了七八步方才觉察,独脚跳回来取鞋。
他有几个星期热中于搭火车,几个星期热中于着象棋,又有几个星期热中于查《王云五大词典》,现在正热中于捉蟋蟀。
但凡事兴味一过,便置之不问。
无可热中的时候,镇日没精打彩,度日如年,口里叫着“饿来!饿来!”其实他并不想吃东西。
2、《闲》
“没心相”——就这个词。
觉得简直写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这该平时花了多少时间兴致勃勃地观察欣赏自己的孩子呀。
丰子恺笔下的孩童都是天真烂漫,充满生的欢喜,优于成年人的,他也常常表达出对孩童生活和纯净心性的向往和由衷的赞美。
甚至乞丐怀中的儿童都因为不自知,不知道本应悲苦而依然嬉笑,让他更多了一份怜悯。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时时还关注孩子的世界,时时还感怀孩子的心情,保留了一份童真,实属难得。
▼
有细节,平和有趣。
《家》这一篇中写道“趣味,在我是生活上一种重要的养料,其重要几近于面包。”
书中可以看出丰子恺的日常生活中有很多小的趣味,比如《胡桃云片》,我第一次觉得云糕片这样一种小零食让他写得这么雅致有趣。
吃过那么多零食,真让我坐下来给其中一两样即使是最爱的写一篇文章,我也很难写出来。
现代人,已无这种闲情雅致写无用的文章了吧,或者说,已经丧失了这种静心的心境,我们生活的世界,太繁华喧闹了,每个人都太着急太功利了。
《随感十三则》中讲油画刀——这原是十余年前我在东京的旧货摊上买来的。它也许曾经跟随名贵的画家,指挥高价的油画颜料,制作出帝展一等奖的作品来博得沸腾的荣誉。现在叫它切芋艿,削萝卜,真是委屈了它。但芋艿,萝卜中所含的人生的滋味,也许比油画中更为丰富,让它尝尝罢。
讲中药的——每逢赎得一剂中国药来,小孩们必然聚拢来看拆药。每逢打开一小包,他们必然惊奇叫喊。有时一齐叫道:“啊!一包瓜子!”有时大家笑起来:“哈哈!四只骰子!”有时惊奇得很:“咦!这是洋囝囝的头发呢?”又有时吓了一跳:“啊唷!许多老蝉!”病人听了这种叫声,可以转颦为笑。
丰子恺的很多文章,写的细节非常详细,可能因为他是作画的人,看文章简直能在眼前情景重现,比如《吃瓜子》、《作客者言》、《二学生》,看得人饶有趣味。
▼
普天之下,并无新事。
“夏目漱石三十岁的时候,曾经这样说:'人生二十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处暗亦多,欢浓之时愁亦重。'"
对于这本文章大都发表于1920-1930左右的书,不得不感慨快100年前的事情,许多还在今天照常发生着。彼时与现在有那么多的不一样,可是有些人性上的东西,竟然都还是一样的:
比如《画友》讲知音难觅;
《惜春》中说暑假的,让我想起了胡适的打牌日记,当然也是我自己的假日和小时候;
《比较》讲从小镇到了大城市,仍不知足,最好的总是在幻想里;
《车厢社会》人间百态与不公平;
《都会之音》讲社会的分层与表象,等。
丰子恺的文章,总是缓缓道来,没有激荡时局下的愤慨或激动,也没有悲天悯人的嗟叹悲伤,有的只是寻常百姓家过日子的点点滴滴,一笔一画之间,是絮叨得有点罗嗦的文笔,平和的安静的,常常是有趣的有韵味的,时不时能触动我,让我有所悟的。
普天之下,其实并无新事。
我们现在过的,不过是和百年、千百年前,差不多的日子,或者叫人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