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布偶猫
宠物店进来一位穿白色长裙的女孩,一头中分长发,二十来岁。
标致清秀,但是本应该充满青春活力的脸上却挂满了苍白与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又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恋爱。
女孩手里抱着一只布偶猫,毛色发亮,一看就是平时养的很仔细,猫咪俯在她的手上东望望西望望,满心的好奇。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刚刚还在玩手机的小枫,看到女孩进来赶忙起来招呼。
“你好,我可以把我的猫咪寄养在这里一段时间吗?我后天出差。”女孩撩了一下垂下来的头发。
“当然可以,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放心吧。请问需要寄养多久呢?”
“二十来天……不,一个月吧。”女孩思索了一下,赶忙纠正。
“好,把它交给我吧。”
女孩举起手里的猫咪在脸上蹭了蹭,嘴里喃喃的说到:“布布,你要乖哦,妈妈离开一小下,来接你的时候给你买你喜欢的零食吃。妈妈也舍不得你,就一小下,听叔叔的话哦。”
猫咪“喵喵”的叫了两声,好像在说舍不得,也好像在说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女孩不舍的把猫咪交到小枫手上,有点哽咽,想叫叫布布的名字,但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小枫接过猫咪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它的背好像在安抚它的情绪。然后对着猫咪轻声说到:“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跟妈妈说再见。”
女孩心里难受的很,不敢多待,交了钱就出来了,脸上抹着眼泪。
自从两年前生日,男朋友送给她这只布偶猫开始,这是她第一次和猫咪分开。
小枫把猫咪放进笼子里,看了看桌子上的本子,看着她的名字,追出门来,却不见了女孩身影。
“陈雨。”小枫心里默默念到。
一个月以后,陈雨没有回来。两个月,还是没有回来。
三个月……一年……过去了,陈雨只是在这期间往店里寄了一些猫咪零食和一些钱,还写了一张纸条让小枫帮忙照顾猫咪,除此之外没有一点消息。
这一走就是两年。
小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陈雨抛下她最爱的猫离开这么久。但他隐约感觉出来,这两年陈雨一定发生了某些故事,或许某些苦衷可以解释她的归期未来。
小枫坚信,陈雨还是会回来的。
因为故事不会这么草草结束。
中秋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沐浴着大地。
两年里,小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却一直在改变着。城西的这家宠物店也翻修了,墙上挂着各类品种的猫猫狗狗。
“老板你好,我是……”站在店门口的陈雨一如两年前那样,只是长发已不再,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
还没等陈雨说完,老板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你把猫寄养在我们这就不管了,两年没回来,是你吧?”
陈雨没想到这个老板如此心直口快,觉得有点尴尬,刚想转移一下话题,老板又开口了。
“你的猫在我侄子那里养着呢,就是小枫。你那猫一开始来的时候整天整宿的叫唤,我们想不就一个月嘛,都盼着你早点回来呢。可谁知道两个月三个月你都没回来,我侄子就把猫领回家养了。”
“那,我可以见见他吗?还有见见我的猫。我待会可以把寄养费都付给你,好吗?”
“可以的,但是寄养费就算了吧。小枫现在对它比对谁都亲,就怕他舍不得啊,这是他的电话,你俩聊聊吧。”
陈雨谢过老板之后,手机攥着小枫的号码出了宠物店的门。
两年了,小枫会舍得布布吗?布布现在长什么样了?
想着这些,她给小枫打了一个电话。他们约在小枫家的小区的凉亭里见面,小枫带着猫。
电话里可以听得出,小枫很是欣喜,有点语无伦次。
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激动,陈雨小心的接过猫咪,温柔的抱在怀里,把脸埋在猫咪的身上,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猫咪也好像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主人,不住地舔着她的手,发出低沉的叫声,像是在埋怨,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陈雨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小枫,小枫的眼里早已含满泪水,他俩相视一笑,好像这两年陈雨所有的故事,他都懂。
终于可以安静的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凉亭的石凳子在这中秋季节已经有点凉了,因为经常有人的缘故,凳子上没有什么灰尘。
石桌上落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叶子上虽然还有一点绿色但也始终掩盖不住枯萎的信号。
秋风丝丝缕缕的灌进衣袖里,吹在汗毛上、脸上,拂过头发,带来几分神清气爽,又有几分凉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陈雨先开了口,看着一旁哗啦啦落下的叶子,陷入了回忆。
“两年前我不是出差,是跟我男朋友一起走的。嗯,我的初恋。”
“我们在这座城市一起生活了六年,在这六年里我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不喜欢我穿鲜艳的衣服,我就只买黑白灰。他不喜欢我穿高跟鞋比他高,我就再也没有穿过高跟鞋。他喜欢喝汤,我每天不重样的做给他。他爱玩游戏,我每次都知趣的走开。我只做他喜欢的事情,我认为爱情里总有一个人要爱的多一点,付出的多一点,但只要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我愿意做那个付出多一点的人,因为我爱他。可是呢,这样好像也不对。我越来越没有自我,他越来越嫌弃我,说我不会打扮给他丢人,说跟我在一起越来越不自由,他总是喝很多酒,每次劝他的结果,都以吵架结束。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
陈雨停住,摸了摸手里的猫,低着头不说话。
“持续到什么?”
“唉!”陈雨叹了一口气。
“持续到他和另一个女人上了床,拿着我的钱走了。”
“然后呢?接下来就是你来寄养猫去找他的事情了吗?”
“我没有去找他,那几天怎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被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是他。他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我刚要关门,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了。嘴里喊着让我救救他,声嘶力竭的那种。”
“他怎么了?”
“那个女的怀孕了,去打胎的时候,死了。”
“那他回来做什么?”小枫尽力压住内心的火气。
“他说他错了,向我认错,让我原谅他。”
“然后你就原谅他了,跟他走了?”
“很可悲的是,这六年以来,我生活里,心里,记忆里都是只有他一个人,我做不到马上不爱他了,更做不到不爱他。我也知道这种男人不可靠不能要,但我还是答应了,只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我去你那把猫安顿好以后,我们很快去了另一个城市安了家,过起了以前的生活。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很难过。我不再开心,也不再笑,他好像觉察到什么了,两个人开始时不时的冷战、吵架、和好,又冷战、吵架、和好,周而复始,结果是我患上了抑郁症。而他,还是没有变,出轨一次就有第二次。给我看病的医生说让我尽快脱离这种环境,我想,有些东西变质了就是变质了,不能再要了,反正自己一个人了,在哪生活都一样,所以就回来了。”
“那以后就好好生活,远离那个渣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枫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哽咽,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以后有我和布布陪着你呢,病很快就好的。”
“谢谢你哦,愿意听我的故事,愿意照顾我的猫。”
又有一片树叶落了下来,没有人会去在意,因为这是自然规律。但是对于树叶来说,这是一种圆满还是一种衰败?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小枫都会给陈雨讲很多的笑话段子来逗她开心,他说陈雨应该多笑笑,这样病就好了。
他们经常抱着布布去公园散步,有时候布布还会和公园散步的狗狗打架,每次他们都会笑作一团。陈雨看起来好像没事了,这让小枫放心了不少。
秋天黄了树叶,冬天白了枝头,时间不停歇的运转着。
小枫越来越喜欢陈雨,他对她的举手投足里都透着爱意,掩饰不住。
等春花第一次开放的时候,他决定告白了。
或许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好姑娘在遇到渣男以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可是,当人们经历一些事情以后,看似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内心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样。
这天,他穿戴整齐,打算打电话约陈雨出来,却迟迟没人接,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是这样。
小枫决定去陈雨的家里找她。
到了她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这才觉得有点不妙,赶快去了物业调监控,看陈雨是否在家。
监控显示陈雨昨天进了家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小枫觉得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在燃烧,血脉喷张,心急的发抖。
报了警,一起撬开了陈雨家的门,只有布布迎了过来却不见陈雨。
小枫颤颤巍巍的拧开卧室的门,慢慢的推开。所有人都不做声,心脏跳动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人们都在忐忑接下来看到的这一幕,但又心存侥幸。
门打开了,只见陈雨安详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小枫站在门口走不动了,警察过去摸了摸脖子上的动脉,没了。
小枫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思绪在回忆和现实里挣扎。没有理由啊,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站不起来,他就用爬的,一直爬到陈雨的床头。
他知道陈雨一定有话说。
翻开她的手机,备忘录里有这样一句话:对不起,我想解脱了。小枫,帮我照顾布布。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是啊,这么些年她都在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的男朋友,但一次次的欺骗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灰意冷。
“心里不高兴就要说出来嘛!干嘛一个人憋着,会想不通的啊!”小枫对着陈雨的手机呼喊着。
屏幕上出现布布的屏保,他突然想起了布布。刚刚开门的时候布布还在,但是现在找遍了整个屋子,却都没有找到。
有邻居说开门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一只猫跑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
布布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