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期一问——如何使用你的身体?
这是一个没有身体的时代。以本质主义为代表的思维方式再次席卷而来,你看看周围便知。现代化也就体现于这些细小而微的事情中。所谓的现代化不就是消灭身体的进程吗?古典的身体被“祛魅”的思潮一点点侵蚀,而“祛魅”亦仅仅是表现形式之一。以常识为基础的生活逐渐化作“诗与远方”之类的空想,那种日常生活,也沦为身体萎缩后的“无聊”,那种“无力”与“虚妄”。孟子说:“充实之谓美。”没有身体何来充实?又何来美?现代化对身体的消灭还在持续,你大概察觉到了,而唯有回到身体才有可能找到解决之法。并非从学术的角度开启什么道路,而是以个人的身体来抵抗此时代生活的“漂浮”,那么,如何使用你的身体呢?来看看朋友们的回答。
不懂小生:
现代化我觉得是找回身体的过程。消灭身体的现代化大概是柏拉图黑格尔传统吧。怎么界定这个现代化?
皇甫:
这个问题该怎么说呢!身体是为思想服务的,“人生的真正价值在于对家庭、社会的贡献”,身体得为这个目标服务。
谭雪臣:
身体的退出,其实正是人的退出。马克思就已经担心人被异化,科技给人带来诸多便利,也让人的中心地位受到威胁。当我们回到人的七情六欲,才能给当下的自己一个完整的生命。肉身沉重,但灵魂必须经过它的试炼才能找回自己。而万物有灵,今天的我们却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发明里,让我们与诸多事物敌对起来。虽说人定胜天,但道法自然,当我们违背了自然之道,那么处境不能不让人忧心。现在的人每天因为担心吃到转基因食物却禁不住金钱诱惑不断追求更高更快的种植方式,人和人被分隔在钢筋混凝土中,人和土地、人和风花雪月好像不再亲近,就包括人死后都不再是皇天后土,而是火和灰,安全感和归属感都被车轮带走了。表面上,大家热火朝天,忙忙碌碌,好像大有可为,但实际上是内心深处的空虚和虚荣甚至盲目让他们像陀螺一般,不再有一份安宁。空心人,有时我会有这个幻觉,那么如何招魂呢?不得而知,人如不醒,呼唤何用?
风凯:
喜欢散步,感受大自然,野花,新鲜空气。
晓辉: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糟蹋身体,我们被文化蒙蔽了眼睛,觉得满足身体最基本的需要是低级的,而现在我知道身体多么重要。一副健康而美丽的身体多么令人恋羡,多么令人开心。我现在要让自己身心都变得轻松、自在。虽然不容易。我要享受阳光,风雨,大雪。像于老师说的,做一个有感官的人。仅此。
松山: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想说的是,身体意味着性情,使用身体意味着重申吃喝拉撒和吹牛扯淡的正当性,意味着复性——食色性也。
侯知佩:
跟大家讲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中的主人公,是李白和我。一天傍晚,李白来到河南安阳,我请诗仙喝了几盅杜康酒,吃了几只邺水虾。李白大乐,说,快活,诗来。
第二个故事,是讲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我爷爷在狼嘴下把我奶奶救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就爱了。爱了就爱了吧,还生了九个孩子。硬生生地把想吃我奶奶的那只狼气死了(狼只有一个孩子)。
第三个故事,是讲模特冠军妖妖如何返老还童的。妖妖说,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用化妆品有锤子用。
胡蒙:
相反,我認為這是一個只有身體的時代,或者説軀殼更為恰當。唯物質論,讓整個社會陷入空前的浮躁。傳統美德一一喪失,人們變得行色匆匆又自私自利。變成行屍走肉,沒有附著點。人生若寄,因而我們面目可憎,無法無天。我們的身體從來都沒有萎縮,在高速發展的生活中,甚至更高更強更壯碩。我們身體內的東西,才是真正的萎縮,比如愛,比如善,比如敬畏之心,比如滿腔熱血。外強中乾。我們華美的袍子裡面,全是蝨子。
蒲敏:
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吃时便好好吃,睡时便好好睡,仁在其中矣。
子罕:
这个身体总算来了。
喷火的土地公:
我对身体最大的尊重是每天为它保持充足的睡眠。不用担心没有身体,我们很大程度上,丧失的不是身体,而且敏感。只要能享受美食,享受性爱,享受睡眠就够了。没胃口,性冷淡,失眠才是身体的大敌。
李发荣:
从昨天到今天,我在便签上按照难易、轻重、缓急,列下了9件事情,每完成一件事,在上面打个“√”,现在我在做的是第7件事情,还有两件等到晚上,继续。停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总是被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事情牵着走,拖着走——多么可笑!“身体”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台机器,面对体制,面对人,面对琐事,它按部就班,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越是这样,身体越是被他人侵占。我知道“身体”是我的,仅仅是我的。我的身体,我个人的身体,我完全可以使用它、支配它、蹂躏它,甚至毁灭它。但是我是他人的,我的身体是他人的,我变成了社会的身体,他人的身体,法律、伦理、道德……指示、通知、安排……慢慢地拼凑,慢慢地拼凑,将我撕裂成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我。三十岁,立业成家之后,我已不知多少次答应妻子戒酒,现在是戒酒第二十三天。每天定两个闹钟,一个6:40,一个6:45,按时到学校门口的早点铺吃米线,上完课,处理学生,回家,到岳父岳母那吃饭。回家休息,14:50起床,备课,看书,写东西。晚上守自习,到学校打两个小时的篮球,大汗淋漓,回到家听爵士,打扫房子,摆弄几盆多肉,等妻子从学校回来,带她去吃东西,陪她看港剧。这就是一天,身体周而复始、循规蹈矩的一天。在学校里,我是教师、班主任;在家里,我是儿子、丈夫、户主;在外面,我是陌生人。我的身体,三分之一是单位的,三分之一是家里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在路上,一直在路上,被别人分解、使用、支配。如果最后身体还有剩余,那就是国家的,火里的,土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