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
天还没亮,白鸽又醒了,还是那个梦,一直纠缠着她,让她紧张、害怕、诅咒!
诅咒那个人死在路上,别走进她的小屋。那个人是她的连队指导员,那间小屋是连队的广播室兼她的宿舍,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白鸽刚到连队时是分在大田班,那个劳累不必说了,常常腰疼的直不起来,手上长茧子,脸上起了皴,那白毛风能把整个人吹干。可是没干上半年,突然被调到炊事班,再也不用风吹日晒。后来才知道是指导员喜欢她。他说:”是我怕细皮嫩肉的一只小鸽子被风吹日晒地摧残了、、、、、、 ”这句话是指导员在她耳边悄悄地说的,那时指导员已经走进白鸽的小房间。
而且常常是在连队熄灯以后,那时白鸽已经不是炊事员,而是广播员了。
指导员有家室有孩子,人长得结实,大方脸小眼睛,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他笑起来就有点猥琐,小眼睛里透着狡诈,白鸽最怕他那副猥琐的样子。
白鸽在食堂上班的时候,指导员也常去看她,那时的白鸽刚刚十八岁,还是一个傻丫头,爱唱爱笑爱闹,大家都喜欢这个白白的,长得像个瓷娃娃似地又爱唱歌的傻丫头。
那时指导员常在周围没人的时候会拍拍白鸽浑圆的肩膀,捏捏白鸽细嫩的小手,甚至有时会捏捏白鸽红粉粉的脸蛋说:“你应该叫小桃红,脸蛋红得像只桃子。好好干,连队会培养你的,以后调你去广播室。”
指导员说的话有点玄乎,白鸽只是傻笑。那时广播室里的广播员是个天津的姑娘,据说她要去上大学了。没想到后来白鸽真的被调到广播室,白鸽这才知道指导员的厉害。
窗户外面的天空渐渐亮起来,白鸽一夜又没睡好,头昏沉沉的,眼睛也涩涩的。可是半夜里,窗外的风吹草动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楼上人家养的一只小狗的动静她都听得明白,这是在乱窜,这是在吃食。可是等到天亮了,她又打不起精神,昏昏欲睡。这个神经衰弱的毛病就是在广播室里吓出来的。
那天深夜,白鸽睡得正酣,突然被人抱住,吓得她刚要喊叫,就听到是指导员的声音:“ 别怕,是我,我喜欢你,将来我也送你上大学。”
接着他的声音突然变狠:“你要是喊叫,是你丢脸,以后没你好下场!”说着他一只手紧紧地箍着白鸽,一只手上下乱摸。就这样,白鸽在慌乱中,在极度恐惧的心情下,在无助又无奈的这个深夜,丢失了自己。 打那以后,指导员就经常在熄灯后走进她的广播室,遇上她来例假也不肯放过她,导致她经常感染,尿疼尿急,去卫生室拿药只能说是嗓子痛。为此白鸽开始恨自己,骂自己是个脏女人。夜里睡觉常常惊醒,害怕指导员又走进来,她睁着大眼开始在心里诅咒他死在路上。
也就是那时,白鸽开始失眠,再也不会酣睡,她能听见指导员走近的脚步声,听见他开门锁的声音,听见他站在床头脱衣服的声音。白鸽只能缩成一团,像只待宰的绵羊,她无法反抗。她在广播室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从此,白鸽再也不爱唱爱闹了,也看不到她的笑脸,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好姑娘,她下贱、卑鄙、肮脏。她觉得战友们仿佛早已知道她和指导员的龌龊,只是不说破而已。
白鸽变了,变得萎缩,变得心事重重,身体也不如以前好了,脸上的红粉也在慢慢消退,而且她老是要去卫生室拿消炎药和安眠药。奇怪的是,她在卫生室常会碰上指导员的家属,那个年龄可以当她妈妈的女人,她好像也有什么难言的疾患,后来才知道她也有妇科病和慢性尿路感染。白鸽觉得自己的病和这个女人有关。
有一年白鸽回家好长时间,说是去看病,其实是去流产。是在指导员安排下流完产才回的家。连家人都不知道,这样肮脏的事,白鸽张不开口告诉妈妈。
终于,二年后,白鸽也上大学去了,离开了那个令人诅咒的广播室和那个令人诅咒的指导员。
可是, 这个魔鬼的阴影一直附在白鸽的身上,常常会在半夜惊醒她,那具罪恶的身子压在她身上,让她透不过气,让她感到耻辱、肮脏和仇恨。
白鸽很少参加战友们的聚会,面对着一群热情洋溢、互诉衷肠的战友,她羞愧,她悔恨,她有难言之苦,这苦她要背一辈子。她不能和任何人道出,连丈夫也不能告诉,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这是白鸽心灵上的枷锁,这枷锁更甚于身体上的痛苦。
虽然丈夫不知道那个魔鬼的事情,但是丈夫好像有所明白,一直嫌弃她有病的身体,而且他们竟然没有生下一个小孩。他们早早就分房分床,虽然不吵架,但是冷漠的像住在冰库里一样。
陪伴白鸽的依然是那个深夜的噩梦,一直纠缠到她的晚年,她无法忏悔,无法赎罪,无法洗清自己的耻辱,那个爱唱爱笑.纯洁的小白鸽被自己永远地丢弃了。
写于2018.06.16
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