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龟鹤延年2
哥羿道：“小子不才，曾被告知天圆流之上仍有大境界。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地广阔，万物生灵皆有造化 。无论何时都不可自以为大。”
庄周听他话语深以为然，他久居村内只见得一方天地。诸侯各国也只是写在书籍之中，名人历事偶从学堂先生口中了解。此次误入方圆世界，便觉奇诡多异，多长见识。那虚空万象，谁又可知一粒沙土中是否藏有天地？一颗星辰内是否另有乾坤？老子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苍穹无尽，宇宙浩瀚，只叹人生苦短，不可尽知未来。
一念及此，心内空洞洞。一丝没来由的孤寂感油然而生，莫名的悲苦涌上心头。正在此刻，一行大雁哎呀叫嚷，慢慢悠悠从头顶飞过，排成人字型向南飞去。
秋水单船，孤空归雁，庄周的心更寂寞了。蓦地又想起那首哼唱无数遍的歌谣来：天地悠悠，小河沟沟。三载儿郎，一觉千秋。浮生大梦，短长随风。苍茫穹宇，消散无踪……
他轻轻哼唱，临了一声长叹道：“行船脱不了绿水，归雁离不开高空，试问人在天地间如何肆意无极，得尽逍遥？”
君青明道：“臭小子，适才国主不是说了么？人无私心杂念，神无功业牵挂，圣无名声连累，便可入得逍遥！”言毕，眼冒精光朝着船舱内扫探而去。船舱内黑洞洞，冷清清，寂暗深邃。君青明凝神聚精，想要驱动念力感应舱内之人的法力，然而并未探明。只觉幽暗的船舱内有双如钩的眼眸正凝视着他。
君青明绿笛光芒又起，忽明忽灭。鹤唳之声高昂激动，响彻云霄。
千叶好奇问道：“前辈，巨鹤叫的凄切。船舱内莫非有让它畏惧之物？”
君青明摇头不语，眼神盯着哥羿，绿笛指着船舱内冷声道：“老朽若是猜的不错。告诉你逍遥之境的人，便是他吧？”
哥羿哈哈大笑：“前辈洞察秋毫，猜的不错。以小子的修为如何晓得高深境界，正是家师指教。”
君青明冷笑道：“国主之师不比常人，料想大有来头。不知尊名雅号，说不定是旧相识也未可知。”
哥羿道：“前辈，不瞒您说。家师名讳我亦不明。我与师父相识三载，只听他自称“玄龟仙人，其余一概不知。”
庄周道：“相识三载，还不知师父名讳？也算一件奇事。”
哥羿笑道：“师父不愿多言，做徒弟的岂敢多问。”
千叶道：“常有世外高人隐姓埋名，不愿以真名示人也是有的。”
君青明将“玄龟仙人”四字念叨数遍，藤木面具后的眸子眯成细缝，又陡然张开。喃喃道：“龟，鹤……难不成是他？”
君青明冲着船舱内朗声说道：“山水相逢，龟鹤延年。船舱中莫不是旧日故人？灵鹤童子在此，还请玄龟仙人一见。”
声音厚重，真气浑厚。满船兵士尽皆震慑，寂静无声。船舱内空洞如昔，过了许久，仍未传出声响。
“灵鹤童子？”庄周与千叶对视一眼，俱感到惊讶。庄周心道，君青明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诚然不假。然而他一把年纪自称童子，多少有些令人发笑。想来这“灵鹤童子”多半是君青明少年之时的绰号。
庄周道：“龟鹤俱是长寿之物，均有延年益寿之意。义父风姿卓越，举止高雅，似鹤之形。却不知那玄龟仙人如何样貌。”
君青明哈哈笑道：“龟孙焉能与鹤子媲美。舱中之人若果真是他。待龟出“洞”之时，臭小子一看便知。”
哥羿听闻眼前的白衣人似与师父相识，微微一怔，朝着唐竹使了个眼色。唐竹点了点头，悄然走入船舱。不消片刻，漫步出来，俏声道：“仙人有言，只须过了三道试题，自会现身相见。”
千叶冷冷一笑：“好大的架子。”
哥羿笑道：“姑娘此言不妥，我师孤清惯了，向来不见外客的。此番答应相见，已然破例啦。”
君青明闷哼一声，摇了摇头，冷笑道：“孤冷不群，倒像是他为人的风格。却也怪不得他，毕竟老龟行步，难免慢慢吞吞。”
庄周问向君青明：“义父笛中灵鹤似乎畏惧此人，他究竟什么来头？”
君青明冷冷道：“怕他？谁怕谁是孙子。”
哥羿见君青明侮辱师尊，心内不悦，面色暗沉。冷道：“听前辈言词，似与家师很是熟悉。”
君青明哈哈笑道：“恩爱情仇，斗了数十年。又离别了数十年。如今感应其身，我这灵鹤难怪激动。你小子不要多问，且打开羊皮卷轴，看看龟老儿出得什么鬼题目。”
哥羿从桌上拾起羊皮卷轴，扯断金漆，交至唐笋手中。说道：“既然如此，劳烦笋儿念第一题。哥羿不愿窥探其余试题，以免心有准备，有作弊之嫌。”
君青明捻动三尺雪须，哈哈长笑道：“好小子！想不到龟老儿教出的徒弟品性还算端正，不似他那般奸诈狡猾。今日老朽义子与龟老儿的徒弟比斗，如同我与他相争一般。想不到近四十年未见，初次相逢便要交锋，这也算是宿命吧？”
千叶知晓些蝶族旧事，她又冰雪聪明。心中蓦地想起一人来。望向君青明，说道：“难不成是他？”
君青明微微点头，叹息道：“人生如浮云变化，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宿命纠缠的，何止他与我？”
千叶心中赞同，喃喃说道：“上苍安排，如此巧合，有意无意？”
庄周听他二人对话，云里雾里。疑惑道：“姐姐与义父究竟在打什么哑迷？又是宿命，又是天意的，让人好不懵懂。”
君青明笑道：“臭小子可得好好应试，给义父争得脸面。”
正说话间，唐笋娇羞念道：“刀剑无情，恐伤人和。故授三章趣题，以探境界。这第一章乃是文试……”
庄周一听文试，连声急呼：“完了，完了……文绉绉的做派，这个……这个我可来不了。我自认输，烦请令拟他题。”
君青明见庄周气势大馁，不战认输，急打退堂鼓，心中不悦。急道：“臭小子还未知晓题意为何，畏惧什么？且听小丫头念完题目，再行计较。”
千叶附和道：“不错，公子还记得当日与我说过曹刿论战的典故么？未战先怯，如何一鼓作气？”
庄周道：“那曹刿论战乃是用兵打仗，又不是文词比较，岂可同语？”
千叶道：“那临危不惧，遇事沉着。总归不错吧？”
庄周闻言语塞，别过头去。只听那唐笋接着念道：“首题，以情为题，做一首短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