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竹林七贤”中最喜欢秀恩爱的小气鬼

文/四月默

说起竹林七贤我们总会想到那一群纵情高歌、放浪形骸的七个文人，他们生活在历史上最浪漫的王朝，他们不拘礼法、崇尚自由，是一群旁人所谓的“疯子”。但是他们内心有理想、有抱负，不过空有一腔报国心却无处施展，于是只能借酒消愁、肆意高歌。

七个文人，七种人生。嵇康帅炸天，迷妹满天飞；阮籍喜欢痛哭人生；山涛是个喜欢庄子的大暖男；向秀用一生践行了终生学习的理念；阮咸与猪酣饮、骑驴追婢；刘伶是放纵颓废；至于王戎嘛，就是个孝顺的小气鬼，还极爱秀恩爱。

作为一个爱秀恩爱的孝顺小气鬼，王戎的故事被写进了《世说新语》。他出生显贵，光看他的姓氏便知道他是出自与司马氏共治天下的琅琊王家。

他承袭过官职，为官多年，担任过不少职位。可是他总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什么兴致，他认为这天下恐怕安定不了多久了，也就懒得兢兢业业，与其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不如去喝酒与清谈，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王戎的朋友里面有嵇康、王浑之流，他比不上嵇康帅气的迷妹数不胜数。他这人不高不帅还不修边幅，可就是这么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竟然娶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妻子。王戎与妻子极为恩爱，过得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对妻子爱护有加，妻子看他也总是星星眼。

王戎妻子也知道他爱财，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吝啬鬼。他的院子里曾有一棵硕果累累的李树，王戎想要把那新鲜的李子卖掉换些钱，可是他又担心别人吃完李子拿果核种了，别人就占了大便宜，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趁，他偷偷把李子核都钻了洞，彻底断绝了别人的生财念头。

就是这么一个小气鬼，却愿意和妻子一起数钱。很多人有了钱总会藏着掖着，生怕妻子发现，他得了钱从不瞒着妻子，两个人围坐在一起，慢慢地数，从天亮数到天黑，依旧乐此不疲。别的夫妻在一起要么赌书泼茶，要么看星星看月亮，要么写诗下棋，他倒是别出心裁，只爱数钱。

数来数去，夫妻关系更深了。情到浓时，唤对方的称呼也变得肉麻了起来。那时，丈夫称呼妻子的昵称一般是“卿”，妻唤丈夫为“君”。

可是王戎妻子却不这么干，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名门淑女，只会死板的恪守每一条规矩，她喜欢与众不同，所以她称呼王戎为“卿”。她经常喊王戎“卿”，王戎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他听见这样的称呼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们现代男人喊老婆为“宝贝、老婆、乖乖”，妻子亲昵地喊丈夫为“老公、先生”，这随处可见。可要是妻子称呼丈夫为“宝贝、乖乖”，那就有点肉麻了。

王戎妻子称呼王戎为“卿”，就相当于现在的“宝贝儿、亲亲”。她不仅私下里这么叫，公开场合也这么叫，她从来不加掩饰她对王戎的爱，可她对王戎的爱称实在是让王戎受不了了。

于是王戎不干了，他开始和妻子讲道理：“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意思就是说，你称呼我为卿，这于礼不合，以后不要再这样叫了好吗。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妻子这样叫别人会背地里取笑他的。

王戎妻子见到丈夫这么说，当即反驳，“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她不懂丈夫有什么不满的，她这是亲他爱他，所以才称呼他为卿呀，如果她不能称呼他为卿，那谁可以呢！况且这卿字多特别，是两个有情人之间独特的爱称，别人都还没这个喊过，她可是开创了先河。

王戎觉得妻子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擅长清谈的他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卿这个称呼确实是妻子对他的爱称，这一切也都是因为爱，如果妻子不爱他了，肯定也懒得这么亲昵的叫他了，那他就尊重她这么喊吧，虽然有点肉麻兮兮。

就是这样，王戎妻子就一直喊王戎“卿”，喊个没完没了，而王戎再也没有提出过不满。王戎不受礼法拘束，纵容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他“卿”也毫不尴尬，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要知道在古代，“夫为妻纲”，女子以夫为天，如果丈夫真的对这个称谓不满至极，随便发一通脾气，骂骂咧咧几句，妻子保证乖乖听话不敢再犯。可是王戎没有怎么做，他有过抱怨、尴尬，经过妻子解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出过异议，哪怕别人背地里嘲笑他。他这是对妻子的爱，对妻子的包容，也是对她撒娇行为的默许，想必他对妻子除了“卿”这一字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宽容，否则王戎妻子也不会这么撒娇撒个不停。

这就是“卿卿我我”的典故，刘义庆将这则故事写进了《世说新语》，不过放在惑溺篇。惑溺篇中记载的都是一些沉迷声色、沉迷私欲的小故事，看得出来，刘义庆不太认同王戎的行为，可能是因为王戎太过纵容妻子了，他甚至忘记了本该遵从的礼法，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刘义庆用这则短小的故事给世人敲警钟，为人丈夫莫学王戎，礼不可废。

但是这样甜蜜蜜的故事，是不会被后人遗忘的。“卿卿我我”这种男女十分亲昵的境界也引起了之后的文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卿”字实在缠绵至极，读来就有种浪漫感，所以他们将这个字放进了诗句中。

诸如，五代十国时，张泌写下：“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卿卿两字比卿字更多了一丝缠绵，一种娇羞的味道。宋朝时有人写：“偕老共卿卿。”与你一起白头偕老，这是多么美的誓言。清代大词人纳兰容若曾作：“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他愿意躺在雪地里为妻子物理降温，只求妻子不要抛下他一个人走了。还有仓央嘉措著名的那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只这一句，就让人感动的五体投地。

这些诗句都用“卿”字来写女子的娇媚，展现夫妻二人的亲昵，愿意与卿共老的愿望。他们都沿袭了王戎与妻子的甜蜜基调，让人读来宛如吃了几罐蜜糖，可是再也没有谁像王戎妻子一样敢光明正大地喊丈夫一声“卿”。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声“卿”，称谓有时不仅仅是称谓，它反映了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女人们面对地位不同的丈夫时总会用上臣妾、奴、妾身、婢子、贱妾等，而若是受宠的则可以大大方方的用我、你、他。只有关系好到密不可分的人才会娇滴滴地喊你一声又一声旁人不能接受的称呼，而关系疏远的只能客客气气的一些敬词，听起来很尊敬，其实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正是王戎这种对礼法的这种看淡，对妻子的纵容，才为“卿卿我我”这个成语蒙上了浪漫的面纱，使这个成语和他本身一样成了恩爱的代名词。很多故事粗略一瞥是平淡至极的，只有究其根本才能明白那轻描淡写之间掩藏的浪漫与爱意。古代的故事太多太多，那些稍不留神就偷偷溜走的小浪漫真的需要一个个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