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屋子不会吃人

        第一天将西屋的瓦卸下来，所幸横梁没有大碍，拆去被雷劈断的两个椽子，换上新的。老李头原来当过木匠，多年未碰，手艺有些生疏，但这些活还是能凑活的。

        爬上爬下一天结束后，秦雨感到浑身酸疼，简单吃了几口，爬进车内躺着。又累又困，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打开了天窗的帘子。大山里深夜没有闹人的灯火，天空格外漆黑，满天星斗仿佛在约他下棋。过了一会儿，窗上开始有雾起，伴着轻微的蛙鸣，眼前开始模糊，渐渐分不清是星光还是水珠......

        “...大胡子！”秦雨一下子惊醒，天光已大亮，两年了，从未睡得如此沉过，再次闭上眼睛，他并不想醒来，至少要看清那张脸。

        “秦先生，您还好吧！”秦雨无奈地睁开眼，有人叩了两下车门，紧接着老李头的脸贴上了车窗，秦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老李头也是好心，这些天秦雨每日5点必定起床。都说城里人懒散，这位却自律得有些自虐。可今日都7点了，也没有动静。老李头听说过不开车窗在车里睡过去的，不放心，特地过来查看。

        “我没事。”秦雨皱了皱眉，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一切不快呼出。两年过去了，记忆中的那张脸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手中的沙子，越紧握消失的速度越快。但是在梦中，那个人有时还会完完整整出现在眼前，带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让他不禁想保存下来。老李头打断的就是这样一个梦。

        修缮工作越发顺利，村东头的二娃经常会过来帮忙。二娃是一根筋，憨憨的，干不来太细致的活，但是有膀子力气。休息的时候经常看着秦雨傻乐。他喜欢秦雨，因为别人都嫌弃他，只有这个城里人把他当普通人看待，他就是普通人，回头看谁还敢瞧不上他，他二娃可是修过屋子的人，鬼屋。

        这天，秦雨和老李头正爬在屋顶铺设最后几片瓦，手机突然大响，差点把老李头吓得摔下来。半个月来，从未听到秦雨的手机有任何动静，老李头也同其他村民一样，心中默认他是个逃犯，故意隐居在此，和外界已经没有半分关联。

        “怎么了？”“没必要，不用过来。”短短两句话，似乎证实了老李头的猜测，这不就是暗语吗，意思少打电话，以免被发现。

        事实上，电话那头是秦雨的发小，此刻正絮絮叨叨大发牢骚。“不是说七月吗，现在才五月。”“说好了一起过去，你啥意思，分明就是抛弃我...”

        秦雨皱着眉，把手机搁在两排瓦当中的导雨槽中，继续干活。老李头看看他又看看独自聒噪的手机，摇了摇头。

        “...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喂...好啊，你等着，不理我是吧，我这周就过去...”

        “说了，不用过来，这边一切都好...”那头已经挂断了。秦雨知道他朋友的脾气，拦是拦不住的，否则他也不会提前出发，算了，也许这里清苦的生活可以让那位浪荡公子回头。

        最后一片瓦铺好的时候，夕阳正开始拉起夜的幕布。简单归置好白天的工具，老李头站在院中呆呆地看着修好一半的屋子，心中半是感慨半是恐惧。明明是空屋子，可是黑洞洞的窗口仿佛急于向他展示白天看不到的东西。“秦先生，要不等朋友来了，您再住进去吧，快一个月了，也不急这几天。”说这话的时候，老李头眼前似乎出现了秦雨被那两个透明怪物掐着脖子的情景，吓得他一缩脖子。

        秦雨看着老头脸上走马灯一样精彩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放心吧，没事的，屋子吃不了人。”

      “屋子是不吃人，可那不是，那啥会吃人。”

      “没有那啥，赶紧去休息吧，明天开始要帮我把东面屋子剩下的墙都拆掉，会很累...”

      “那，那您小心点”，老李头一步一回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