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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

2024-01-17  本文已影响0人  木一嗷

“这么大人了,还不懂规矩吗!”

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听着边上的爸爸叨叨念念。气氛很不好,昨天她被学校通知家里,逃课了。

她爸爸不会打她,但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从他嘴中的谩骂到讽刺,听多了,心里难受;但是久了,心就会麻木。

从前她也不是这么叛逆的小孩,甚至被长辈说成榆木脑袋。她不会说好听的话,总是把气氛搞得很僵硬。

有一次家庭聚会,餐桌上晚辈们主动地拿起酒杯,和叔叔伯伯们打趣的聊天、喝酒。只有她最不正常,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角,吃吃喝喝,不想说话。

她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她听不懂别人藏在话里的话,一点都不理解“圆滑”二字,她开口回答就是实话,哪怕实话真的很难听。

人情交往,最忌怕尴尬,而她就是行走的尴尬制造机,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意和她交往更多。

但是那晚,表哥非得拉着她,说一定要喝一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她很无奈。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家族里哪有过这么优秀的孩子,光是老人听到了这件事都笑得合不拢嘴。

“光宗耀祖啊!”

相比较之下,几位大哥略显逊色了。曾经总是说她榆木脑袋的大姑,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脸色一变,说道:

“真不错!这孩子,笨鸟先飞啊这是!”

她默默点了点头,没说话。即使“笨鸟先飞”不应该放在这个语境里面讲的。

氛围逐渐热闹起来,表哥站起来,拿着酒杯招呼着她,“小妹!这杯不喝就真的过不去了!”

她嘴角微微弯了弯,拿起酒杯朝着对方的方向扬了扬,然后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喝了。”随后坐下,也不打算说什么。

大家哈哈一笑,几个姑姑说着,怎么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还这么怕生。

爸妈有点不好意思地也举起了杯子,招呼大家喝了这杯。热闹的场合里,表哥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随后应了小叔的话语,又喝起酒来。

有意思吗。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甚至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蠢蠢欲动,她也不知道。她其实并不了解自己。

虚假的场面全部都是枷锁。人生的前18年,她就是这样被家庭抓住了,被摁着头,对付这些所谓的“对你有恩的人。”

她不说话,她知道家里经济一般般,虽然早年做生意发家了,但是后来生意出了问题,赔了很多钱。亲戚们帮她们不少,前后借了很多钱给他们家,算是度过了难关。

但是在她出生之前,也就是家里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家也没少照顾这些“父老乡亲”。她是偷听爸妈吵架的时候知道的,爸爸软弱无能,借出去的钱讨不回来,妈妈气得不行。

最后还是被亲戚们帮助了,皆大欢喜之后,“亲戚们”就来商量,他们家要怎么还钱的问题。

局外人都看得清楚,这摆明是白吃了一顿还拿人情再来吃一顿。她也看得清楚,这个家,就没有硬气的人。

人情、伦理,像是一把巨大的枷锁,道德仁义成了缠绕的铁链,封住他们的所有不满。

她考完高考的那个夏天,本来应该是压抑之下狠狠喘息的一个机会。填报志愿是她自己填的,她填了离家最远的城市,全国最好的学校。她可以上,她确实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

却被爸爸制止住了。

“你离家这么远,你迟早还要回来的。人脉的打理要从现在就有意识了,就填xx大学吧,离家近,以后好发展。”

她沉默不语,表情没有变化,爸爸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一个女孩子去大老远的地方,又危险又不方便。爸妈是为你好,你怎么还这么固执呢。”

“在本地读书,还能认识一些优秀的男孩子。这年头家境好的男生很稀缺了吧,外边能有这边的好?”

爸爸叨叨絮絮地说了很多,或者说,抱怨了很多。妈妈听得烦了,一开始会替她说点什么,后来发现丈夫的嘴越说越难听了,也不高兴了。

妈妈对着爸爸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是啊,我嫁得不好,我女儿一定会嫁得比我好。”

她本来以为妈妈会替她的志愿说点什么,但是没有。生气的妈妈转头进了房间,门被大力地关上。

一切安静下来,爸爸尴尬地结束了话题,“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能总是靠着我们给你想办法!”

最后爸爸也只留了一个微弯的背影。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外是午后的璀璨阳光,很亮眼,她看着眼睛发酸。她哭了,心里只有满腔的悲哀,她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委屈。

只觉得很无奈。

她不是不理解爸妈的立场。她默默改了志愿,眼里的水光还没彻底擦掉,她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句话。

有些命不是不能改变,而是挣脱不掉。

扭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她换了鞋子,拉开铁门,一头栽进去。渴望新生,却被遏制住咽喉,挣扎不已。

但是光会进来。

她逃课了,去画室呆了一整天。家里接到辅导员的电话,急急忙忙地找她。最后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刚画完了一副油画。

话筒那边的妈妈紧张地问她回不回家吃饭,她本想一口回绝,但是视线落在画上,她沉默地抬手抹了一下画上的污渍。画看起来像是蹭到了东西。

“回,我回去吃饭。”话筒那边的妈妈听到了答案,松了口气,说等她到家了再开饭。她听到了爸爸的咳嗽声,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原来那个污渍是光落下的影子,她抬手没有抹掉污渍,反而给作品加了高光。

挂了电话,就去收拾画具。她叹了一口气,其实并不是那么恨。只是不甘心。

到底谁是谁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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