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

办公室小刘气冲冲地向家中走去。                                                

明天张主任满五十。刚才，同事们都得到了请帖。他们有说有笑 , 有的在猜测酒席将会如何体面；有的呢，当即约好要坐在一桌，痛饮三大碗。整个单位 , 唯有小刘没有得到请帖，脸上火烧火辣，总觉得有几道异样的目光，眼前晃来晃去。他放下工作，逃出办公室。在大门口, 碰到肥胖得一踏糊涂的张主任，张仍向小刘点头一笑。

  “猪尿泡打人！” 小刘在心里骂道。

对这个伟大日子，小刘盼望巳久。早在两个多月前，他就开始一天三顿吃泡菜。前几天, 又把节约出来的贰佰百元民币，换成四张崭新的大票， 准备送礼。万事俱备。偏偏就是不请他!

“也许忙中出错 , 把本同志名字写落了。”

“不！说不定是张主任考验我。”

“ 咦！莫非张主任答应考虑的事要水?”小刘一边走一边想。

到自家门口一抬头，有些吃惊，门是敞开的，屋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哦，瞧这记性！前些天不是给她去信，要她张主任的生日务必回来一趟吗?

见到妻子，小刘脸上更加布满愁云。她还在百里开外的一个乡村小学当教员。结婚好多年了，依然分居两地；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还没敢要孩子。

妻子脸色不好，象刚同什么人骂了架。这时，正毛焦火辣地把一件件脏衣服甩到洗衣盆里。

“屋头简直象个狗窝！”妻子冲着他火爆爆地吼。

狗窝！狗窝！谁叫我找个你这么远的老婆！都怪我没出息，唉 , 看来，明天这礼，还得非硬着头皮去送不可。

他一骨碌坐起来, 提醒余怒未消的妻子说:“ 明天这机会可是难得哟! 发给我的请帖，我放在办公室了。”

“哼！难得 ! 以前那些，丢倒水里头泡泡都没冒一个!” 显然，妻子已失去信心。

“失败是成功之母嘛！一火就中，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他便对妻子谈了自己的想法。

晚饭后，小刘一咬牙，把礼送到了张主任家；他提心吊胆，生怕弄巧成拙。其实 ，事情并不复杂，送礼的人远不止他一个。张夫人都半推半就地收下了。他想趁送礼的机会和张主任摆几句龙门 ，他不在，只好作罢。在楼梯口碰到张主任东倒西歪地回家来，看来又喝麻了……

真没想到 , 还没进门就挨妻子一顿挖苦：“脸硬是比城墙还厚！人家并没请你呀！” 她的消息真是灵通! 小刘一时语塞，面红耳赤，觉得自己是缺少那么点骨气。转念一想，有求于人，哪还顾得了脸面?

“大丈夫能伸能屈，你想我一辈子睡冷被窝 ?”

妻子却放不下这脸 :“要去，明天你自个儿去！”

“你……”小刘本想发火 ，但他拼命克制自己，好久才说：“ 唉 ！随你的便!”

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俩人侧躺在床上，以背相向，都在气头上。还是妻子主动，转身靠在丈夫瘦削的肩头，柔声说：“算了，莫气了，你晓得我是个火炮性!”

丈夫转过身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暂沉默后，妻又问“学校答应放入，你这边到底能不能跑落实？”

“单位上正缺个教幼儿园的。张主任答应研究研究，节骨眼上，不加点催化剂还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要能调过来，花点钱倒也无有没所谓。”

妻子说着仿佛有许多哀怨 , 话音颠抖着。“ 你不晓得 .那个教务主任夭夭来纠缠……真怕有一天对不起你……”。妻子说着就哽咽了。

哦！难怪她的脾气越来越燥辣！小刘鼻尖儿酸溜溜的，忙把妻子护在怀里。这一夜, 他俩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他们的思想还是达成了统一，明天这酒，还是要咬着牙去吃。

                             一九九三年七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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