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狗

2020-05-29  本文已影响0人  鲸徙南不落

它拖着血淋淋的后腿,一瘸一拐地,在校园里游荡着。

来往的人们总要好奇地转头瞧上一瞧,却又不敢靠近。

食堂对面的宿舍楼下,有一处隐秘的草丛,草丛里放着用铁盒子装着的狗粮——还是大雨前一位好心人偷偷放置的,只是掺了雨水的狗粮经北方冬天的风一吹,已然成了硬邦邦的饼状。

它舔了舔结冰的狗粮,一阵寒风吹来,身后的血此刻也结成了冰,摇摇晃晃地挂在那条被碾断的后腿上。它失望地从草丛里钻出来,疼痛已经遍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但它仍然能感受到它那瘦骨嶙峋的肚皮正发出一阵阵饥饿的嚎叫。

“快看那只狗,好可怜啊!后腿被压断了!”

“离远一点,离远一点,这狗一脸凶相,当心它扑过来咬你!”

……

就在早上,它还是一只瘦弱但却完整的狗,出来觅食的它不近不远地跟着两个正在吃早餐的女学生。多次实践告诉它,只要一直跟着,总会有学生或因同情,或因吃不完而把手里的早餐丢给它吃。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见其中一个女学生回头看着它,它立马停了下来,讨好地趴在地上“嗷呜,嗷呜”地摇着尾巴,女学生见了,轻轻地将半个肉包子放在地上,一边回头一边继续往前走了。它兴奋地站了起来,蹦跶着奔向那半个肉包子,一条体型稍大的黑狗冲了出来,一口叼起那半个包子,并凶狠地向着它“汪汪汪”地警告着,被吓到的它冲到马路中间,却被疾驰而过的汽车碾断了一条后腿。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条马路上回响着……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食堂里飘出一阵一阵食物的香味,它躲在食堂侧门摆着的那条广告牌后面,只是闻着这诱人的香味,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了。它用尽全力,强忍着下半身传来的巨大疼痛,顽强地站了起来,却没忍住 “嗷呜呜,嗷呜呜”地叫出了声。

“咦,这里有只流浪狗欸!”一个刚刚从食堂出来的男学生发现了它。

“哇,你看它的后腿!”另一个和他作伴的男学生指着它的后腿。

“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你在这等我一下!”说着,他又转身走进了食堂。

再看见这个男学生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根烤火腿,他把火腿放在离广告牌不远处,然后示意他的同伴往后面走。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们,确定来者无恶意之后,拖着伤腿将火腿叼到广告牌后面“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走吧!”看见伤狗将火腿叼走之后,两个男学生离开了。

吃完火腿,饥肠辘辘的肚子得到了稍许满足,只是寒意越来越重,它耷拉着头,趴在地上,像是想起了从前还没有成为流浪狗的日子……

一个飘着雪的大冷天,它和其它几个兄弟姐妹们出生了,这家的主人显然没打算把他们全部留下,于是,在它们还没来得及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联系好了领养的人,抱走它的,是一名住在大学对面的研究生在读女学生。

她给它起名叫皮皮,虽然它并不知道这是它的名字,但每次听见她叫“皮皮”都意味着有好东西吃,所以后来它一听到“皮皮”就会开心地蹦跶过去。

它是一只小型犬,她喜欢小型犬,因为这样就可以在看剧写论文或者其他闲下来的时候抱着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它和她在一起度过了两年不愁吃不愁穿的快乐时光,在第二年半的时候,它的主人即将毕业,而它的去向成了她最大的苦恼——由于要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哪种交通方式都不允许宠物带上车。之前放长假的时候,她会把它寄养在本地同学家,但同学也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一时间居然找不到更好的主人。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挂在朋友圈的领养广告依旧无人问津,她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把它留给房东太太。

她走了,所有的东西都被带走了,除了它的小窝、一包还没吃完的狗粮和它。

走了,所有的东西都被带走了,除了它的小窝、一包还没吃完的狗粮和它。

它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兴奋地跑到门口,来人却是提着清洁工具前来打扫的房东太太。它发现并不是她,于是对着房东太太一阵狂吠,房东太太是一个并不心善且及其讨厌狗的中年女人,当她给它的主人打了很多通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她生气地拎起它,将它狠狠地摔到一楼的垃圾桶里。

它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丢弃,不甘心地从垃圾桶钻出来,跑回到原来那个“家”,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它向着关上的大门用力地嚎叫,回应它的,只有房东太太拿着扫把再一次将它扫了出去……

凭借着之前她带它来学校散过步的记忆,它勇敢地穿过马路,顺利地溜进校园,寻找着那个叫它皮皮的人,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从此校园里又多了一条可有可无的流浪狗……

在它就要睡着的时候,食堂打扫卫生的阿姨挪开了广告牌,发现了躲在广告牌后面的它,她挥着手里的扫把大声喊着:“灾狗,滚开!伤着学生我要你好看!”

它灰溜溜跳着踩进了食堂旁边一条废弃的水沟里,从前它还是一条完整的狗的时候,它就曾因为躲避追打掉进来过,那时候它还可以凭借后腿的力量跳出来,现在它就算它使出全身力气,它也上不来了。

兴许是挣扎累了,也兴许是疼痛让它放弃了挣扎,它趴在沟底,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上不去的台阶……

第一场雪稀稀拉拉的落下来了,落在它的身上,它没有站起来,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第二场雪也落下来了,它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

春天到了,万物苏醒,它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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