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岁月若小说(127)
我的大哥一担担把水从坑塘里挑来,完全倾灌到土圈儿里,一连气不知挑了多少担水,才把一大滩泥浆泡好和虚泛,一直也不知累与疲倦,中间从不肯停下歇歇喘口气儿舒坦舒坦儿…大哥从村子里和善人家借来一样儿东西,一个长方形并带着翅翼的木质框框儿,比通常砖块大两个体积的物件儿,我那时在算术中尚没有学习到倍与倍的数学概念,根本无法用倍的说法儿把那个新奇的家什儿来表述明白,只好笨拙拙地把砖的形象虚扯出来加以介绍说明,那物件儿是简单明了的,那木框框无底儿,左看右看都透彻着天,一点儿也不影响到看见碧空的颜色,蓝天白云还是蓝天白云,甚连空中飞过的小鸟与蜻蜓还有蝴蝶和蚊蝇都活灵活现…,该啥飞啥飞,谁也不影响谁。大哥拿它在手,轻p料儿一样在我眼前晃几晃,我通过那木框框里所看到的景物包括村中的树木和地上的蚂蚁都闪了几闪,我的眼光随大哥握木框框儿的移动而移动,一时间颇感新奇,我的眼神都有些变直了!
大哥停住闪晃,对我解释说,这有什么千奇百怪?这是专用来脱坯的,这叫坯模懂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天外不明飞行物了不成?普普通通的一件家什,小弟你却又把它当成什么仙物儿看待啦?!
我卟腾儿一下就笑出了声。笑自已的少年无知,笑自己的孤陋寡闻…笑自己连一件农村村人最常用的简单生产工具都不熟悉…更笑自已平时虽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没能做到一心好好只读圣贤书,既使读得那九牛一毛的书本,那上面也没专一介绍到什么是坯模这种东西呀!
大哥不觉知我的大脑在分叉,在异想天开,甚至在魔幻地空空联想。他不声不响回到堂屋门后,把我们一家人常用作洗脸的瓷瓦盆掂出来,(那时农村还没有塑胶盆一说,而白搪瓷铁盆一类对我家来说是一种奢侈品,也就根本买不起)放在平地上,提桶一仄歪倒满一盆水,我哥就把那个叫坯模的东西浸泡在了水盆里,盆水顿变混浊也溢淌出不少,湿了一片地面,那白木纹质的坯模儿浮上水面时一下子就变成了湿黄土色了。
大哥把它从水中提出来,水漓不啦地也不甩去它身上噙带的水珠,只拣相对平展的地面放下来,再看坯模时,就好象以地面为料儿裁安了一个平平的底儿,顿成一个无上盖的盒子了。
大哥不顾手湿,忙握铁锹把儿铲了一铲泥巴倾进盒子里,盒子吃了个半饱,大哥又铲了一大铲泥巴倾上,泥巴又高出了盒子许多,露出的部分象一座突兀的小山峰。我哥把铁锨丟在泥滩上,不顾干净拉杂儿,两手一下子就捺到坯模里去了,指掌在那活泛的泥巴里捣捣戳戳,卟卟唧唧,摊摊展展,捋捋索索…把高出坯模的部分泥巴用掌挖了放在一边,又沾水把盒面溜展平了,有泥水协调着,呈献光光的一个长方形的上平面,此刻,大哥两手分放坯模两耳翼,均匀用力,轻轻一提,模子与泥巴就滑滑溜溜分离开了。
哇噻!大哥象变戏法,一只水坯端端正正地就被大哥脱成型了。看着大哥的杰作,我惊羡,大哥也高兴。他绕着这个初成的水坯,勾了头审视了整整三圈儿,正看一遍,倒看一遍,又从水坯身上践跳过再端详一遍。
我说,大哥你那么认真干么?不就是脱个水不拉唧的土坯么,又不是制造高精尖高科技的原子弹…!
大哥沾满泥浆的手轻轻一扬,目不离坯地对我说道,N0,非也!干啥事儿都得持诚恳态度,不可蚂蚁大p,粗心大意!有时更要精益求精,就象这脱坯,虽不是啥技术含量高的活儿,但也要细察它有冇有不实在的地方,有空隙了,七窟窿八眼子的,就成了蚂蜂窝豆腐碴儿,谁出力干出的东西都是一件艺术品,谁也不想一上来就把自已倾注心血的艺术品秒变成次等品的,差豁儿的东西一成样法子,就有灵性了,缺耳朵少腿儿的老伤人心…对不老弟!
我脸儿红红的,不敢再接大哥的腔儿。大哥干这么个粗活就如此诚恳认真,大哥他是一位真真正正合格的农民。我打心眼里佩服他!打个不恰切的比方说,我连大哥敬业精神的P魂儿也闻追不上,我就找不到也不知大哥他都放到哪儿去了啊!
我与大哥相比,无论从本实还是到外表,我差他都足有八九百里,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这个响呱呱的大词儿连概述与诠释我哥俩儿之间的处事儿差别了!
… 某种程度上说,我就不配作是个合格的人,我简直就不是个东西!我不得不私下里这么自咎自责!
(待续)
1月5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