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曼彻斯特》
前段时间的一个下午,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了《海边的曼彻斯特》。电影结束,天已经黑透了,这一个下午的体验,就仿佛是置身曼彻斯特的海边吹了一下午的冷风。看完后,我对整个故事的感知一片混沌,脑袋一片空白,却莫名的难过。
后来过了好几天,这个故事的轮廓逐渐在脑海中明晰开来。
意识中显现的是一个生活在曼彻斯特海边的无法走出悲伤的人,一个失去了希望却还勉强维持着生活轨迹的人。他颓废而又压抑地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眼神平静却没有了渴望。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追求什么,他只是在不明所以地活着。一个全然丧失了关于他人的情绪,沉溺在自己的深渊中难以走出来的人。就像海边的这座湿冷的城市,每一片景色都那么清晰明净,却将寒冷固化进了它的天空海水和土壤,以至于,每一阵风吹过,都不会有温暖。
短评中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不与自己的过去和解的权利。可我觉得,和解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即使是同一躯体,过去和现在的两个自己。那些劝我们向前看的朋友,你们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过去和解。
Lee不想留在曼彻斯特这片伤心之地,可即使他内心如死灰般绝望,他依旧无法抛下侄子帕特里克,他无法拒绝血缘,因为血缘造就了爱的一种。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希望的游荡者,现实没有给他他脱离生活轨迹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有那么多人此刻正像Lee一样活在这个人世间,很多没有了希望的人依然疲惫地缚在生活的齿轮上,随着生活的大轴转动着。只不过,经过时间的洗礼,有些人最终看到了光,而另一些人则和Lee一样,命运把他们困在阴郁的天空下,希望成为一件遥遥无期的事。
我对这部电影的印象不同于平常的电影,大多数电影看过之后都是逐渐遗忘,而这部却是逐渐记起,逐渐明晰,逐渐理解以至产生共鸣。看不到希望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Lee冷漠的躯壳里,是抚不平的伤口和解不开的死结,他的敌人是他自己,他无法原谅自己,这让他看不到未来的意义,即希望。而我们大多数的共鸣者,是什么遮挡住了我们的阳光?我们并没有承受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使子女丧命的重负。我们不能与自己和解的是某种信念,是脆弱,是惶恐,是无药可救的悲观。
远景中渔轮上传出的欢笑声,在曼彻斯特湿冷的海风中飘荡着。故事的开头和结局都寓于这一景之中,像是没有始,也没有终。生活就这样流动着,明天和今天一样,希望依旧珍贵。
自始至终,这是一部寒冷的电影。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对寒冷的感受。
寒冷不仅是一种生理上的感觉,其甚至可以作为催化记忆的载体,刺骨的寒冷把寒冷中发生的事也刺进了人心。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主观感受。我对夏天的记忆远远少于冬天,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煎熬的。我记得我在冬天生病,我在冬天哭,在冬天收到礼物;我曾走在厚厚的积雪里,凛冽的寒风冻坏了我的耳朵;我曾在一条冰封的公路上遇见了我暗恋的女孩,他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除此之外,还有家人争吵时嘴里冒出的一团团白气等等等等。可是,夏天,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却少之又少。
我对寒冷的记忆更深刻,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我也想不通。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部土耳其电影——《适合分手的季节》。暴风雪里恋人重逢了,他们在小旅馆温暖的房间里度过了缠绵的一夜,第二天,男人走了,他就像一列中途靠站的列车,一晚之后,又驶向了不可变更的方向。女人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女人燃了一支烟,伫立在窗前,看着雪下了很久。那漫漫大雪就像曼彻斯特阴郁的天空和湿冷的海风。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想我对寒冷有挥之不去的某种情结,不过我挺怕冷的。
《适合分手的季节》电影海报